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老得像一个影子”，每当李健的歌声飘过，我不由心里颤动，我的父亲还没老得像个影子，这次端午节回家蓦然发现，我的父亲老了，是真的老了，一闲下来就找个地方，沙发也好床铺也好，就躺下睡觉。看着熟睡的父亲，瘦削衰弱，满头白发，总是抑制不住心里发酸，泪流满面。

我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听姑姑们讲，我父亲很会读书，上初中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我祖父是破落大户人家的孩子，家道虽然中落，但还是不怎么会做农事，加上胆小怕事身体也不好，自己饿成了水肿病，一家老小根本过不下去了，我父亲就辍学回家，小姑妈告诉我，父亲回家的第一天，家里的湖藕就有多的了堆在堂屋的角落了。我们家在洞庭湖畔，湖区野生莲藕很多，挖莲藕在冬天，要挖很深才能挖出来，想想还是少年的父亲，为了一家老小，刚踏出校门就在北风凛冽中涉水挖莲藕充饥。

记忆中，我父亲总是蛮严肃的，没什么笑容，我和妹妹还好点，我弟弟可没少挨打，我弟弟还不算很皮的那种男孩子，也是邻居也是堂弟的一个男孩子特别皮，老拉着我弟去玩，那个时候玩的无非是爬树摘果子，菜园找吃的，别人家菜园里好不容易长大了的黄瓜、菜瓜被他们一通“劫掠”，不时也有人来家里告状，只是人家还是说，我弟是跟着某某去的，言下之意我弟不是“主谋”吧，我妈妈赶紧说好话，我父亲不怎么说话，但我弟弟可就有得受了，牛鞭伺候，是那种用苎麻编织的绳子，结实赶牛用的，伤皮不伤骨，我弟弟可上过几次这样的“大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我弟弟撺掇我妹妹去摘桑椹吃，我们家后面有一口水塘，塘边一颗桑椹树斜着伸向水塘，能摘到的都摘了吃了，伸向塘中的树枝上，桑椹还有不少，一颗颗熟透了，红得发紫，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唾手可得的美食很让我们嘴馋，欲罢不能。我大概是在家里看书吧，弟弟和妹妹商量着去把那些桑椹摘回家吃，大概是我妹妹个子小负责爬上树摘果子，我弟弟负责在树旁保护，突然听到我弟弟一声大喊，我妹妹掉下去了，掉水里了，我跑到水塘边，看到我妹妹在塘中间水里扑打，小脑袋一浮一沉，我也吓得大喊，隔壁一位叔伯爷爷冲出来，跳到塘里把妹妹抱起来，妹妹起来脸色苍白，大口吐水，我和弟弟都吓懵了，就在前几天，一个和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沟渠里溺亡了，如果出了事怎么得了，想想都后怕，那位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现在还记得。我们仨都知道，闯这么大的祸肯定要遭我父亲惩罚，弟弟跑不掉要挨揍，父亲也要求我和妹妹陪着，我反抗说我不知道他们去摘桑椹，我父亲很有威严的说，这就是家长制作风。不过从那以后，我们都不干危险的傻事了。

夏天的农村是孩子们玩乐的好时光，那时候天蓝水绿，大人们都要去田里干活，中午趁他们休息，我们就带着一个小斗笠拿一个小桶子或者土罐子，顶着烈日出门，干什么呢，到水田里捡泥鳅，那可是野生纯天然的水中人参，耕田时翻出来的被太阳晒晕了，只需要弯腰捡，有时候一个中午能捡满一小桶，拿回家是一顿美餐。整个夏天几乎都是这样，白天疯玩，吃了晚饭，奶奶就招呼我们，一起把竹床抬到大堤上歇凉，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大堤上凉风习习，小孩子们追追打打，大人们聊他们的农事，我们仨玩累了，竹床上一趟，奶奶跟妈妈帮我们打扇，蚊子太多了。家里凉快了，父亲把我们一个个抱回家睡，天天如此，我不知道辛苦了一天的父亲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我现在回忆起来，心里特别温暖，表面不苟言笑的父亲，一直让爱伴随我们成长。

图片发自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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