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

大婚三日。七王爷携青梅竹马的七王妃相府回门,七王妃乃相府嫡千金。

流苏飘银,璎珞缠轿。七王爷的马车向相府行去。

“思湖!”七王爷紧握王妃的玉手,眉眼尽是温柔,除一丝忧虑转瞬即逝。“我们雪国的军队遭到重创,这次你回相府陪母亲多住些日子……”七王爷话音未落,漫天雪花陡然聚成巨大的雪球向回门的马车飞来,七王爷迅疾将王妃护入怀中,护卫们持盾抵抗。

帘外已是厮杀片刻,七王妃藏偎轿中,耳畔金戈交响不断。突闻一声巨响,这一刹那仿若时间凝结,七王妃一个起身,眼见夫君飞身落地,来不及切问,一团大雪球不偏不倚又向马车砸来,七王爷一颗心要跳了出来,奈何全身无力,猛一冲劲欲以身挡将上去,眼见夺势不及,只觉一团白影穿球而过,雪球顿时漫天分散。

“多谢侠士相救。”七王爷谢道。

紫绛色的黏液滴落在七王妃眼眉,七王爷心头一紧,揽抱王妃为她轻轻擦拭。

壹、思湖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念笙。他以身躯破散袭击我们的大雪球救下我与夫君,怎料那大雪球中暗藏利剑,那把利剑深深插在了他胸膛。

夫君也救了念笙。

母亲推门入室,着婢子留在门外,又吩咐大夫与婢侍尽退。我虽不解,但母亲做法自有其道理。母亲又与我我闲聊了几句,念笙仍未醒来。

“爹——念笙无事——爹——”念笙昏睡中呼喊着。便这声落母亲打翻了手边的玉瓷茶盏,我以为母亲受了惊吓,不想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念笙。良久,母亲近似哽咽的叮嘱道:“思湖,他是你们夫妇的救命恩人,要尽力医好他。”那是自然,见我肯定母亲不再发话,只匆匆看一眼念笙便离去。

夫君含笑上马,带领军队前往雪国与燕国的战场厮杀。身为雪国的七王爷保家卫国也是他的责任。

雪花漫天飞舞,我含笑挥手,目送夫君和雪国的好男儿策马远去。虽说夫君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我从未见过夫君如此沉默,此时尚是新婚燕尔,我心中实在担忧不舍。母亲抚过我的面额,示意我微笑相送,我还是忍不住让泪与雪花齐飞,上阵打仗何其凶险!母亲面色微怒,低声责道:“你从前还算聪慧坚韧,如何为人妻了怎就不知轻重?”

念笙醒来时,母亲正出神地看着他,我连唤两声,母亲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念笙也似有出神若思。母亲微是赔礼,见念笙还礼,她欣喜激动:“笙儿,你还记得我?我、、、当年我是很不舍你们。这些年,我想起往事,心中愧悔、、、当年若不是你娘亲救了我我哪里还有性命在、、、怎料我累得敏狐姐姐、、、银狐大哥、、、你父亲他还好吗?”母亲神色忽悲忽喜,我听得更是不解,亦不知所措无敢劝慰,细想母亲所说乃往事便自退下,见婉儿接过冰儿按时端来的汤药,我叫住她一旁闲谈。不多时,母亲便唤我入内,并向我介绍了念笙,着我悉心照料。

“我叫念笙,阮思湖?思湖、、、思、、、狐、、、”这是念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看他神情面貌,像是伤势恢复神速,眉眼间还透出欣喜,别有一种洒脱姿态。我听他言语着,心思却飞到了夫君和战场上,只盼着夫君的捷报和家书快快到来。

夫君的第一封家书到来已是两个月后。我捧着五纸家书坐在院中哭泣。相思泪担忧情,关于沙场捷报更是无有音讯。风雪轻吹怎料它吹跑了夫君于我的一纸书信,我提起衣裙急忙追寻,眼见家书落湖,我纵身一跃扑抓到书信,也身坠冰湖。一瞬间,彻骨的冰寒让我忘记了挣扎。

念笙又救了我,一股暖绵的气息不断唤醒我的意识,朦胧中我仿佛看见念笙嘴里含着一颗蓝色珠子,那充满魔力的珠宝吸走我体内的寒气。我的意识渐渐苏醒,很快便感觉到衣裙锦袍变得温热。正欲起身,那股暖绵的气息开始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刺进我的脑海,我仿佛就躺在夫君温暖的怀里,眼前的景像还是我和夫君青梅竹马的时候,心间有欢悦无以言表,可一瞬间眼前的夫君生生变了样,这分明是念笙的模样。我心中大乱,如何我竟有一刻将这人错以为是我夫君?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猛一起身触到他冰凉的手指,那气氛狼狈,我落荒而逃。事后想起那似有似无的蓝色珠子,我料想念笙绝非凡类,那之后只怕是他戏弄于我,想到此我更是气怒,念及他是母亲闺友之子竟也不好发作,便是这些时日最好再也不见到他,待他走了便罢。

夫君的第二封家书迟迟未到。这些时日来朝中局势紧张,父亲的面我也好久未见,那念笙也早已伤势痊愈,母亲又以谢恩报恩为由留他在府,不想几日下来他又与我父兄相谈甚欢,后来我才知晓陪在母亲身边近二十年的笙是念笙的母亲所赠。母亲吹奏笙乐的时候总让念笙无比伤感,但他一番释怀后又洒脱超然。想我父母兄弟人品性情皆佳,他们与念笙相处甚喜,我对念笙的气也渐渐消了,放下成见再谈其见识我也从心里折服于他。念想夫君音信迟迟,我整日俯坐案旁挥笔书信,祈祷夫君平安,母亲见状责备不已,又着贴身侍婢婉儿侍奉我左右与我形象不离。

雪国的雪季漫长,风雪和冰寒阻断了策马报信的道路,也凝封了殇墨。婉儿研墨的双手冻出紫红色的血珠,我忽然想起念笙救我时他嘴里含着的蓝色珠子,连忙拉着婉儿去找他,迫切择路间,我与婉儿竟撞倒在他怀中,那温暖的怀抱令我惊慌,我隐约中感觉到的背后强大的力量又让我欣喜。扶起我的又是他那双冰凉的手。

念笙轻握婉儿的双手,婉儿瞬间的挣扎变成了温柔的惊慌,我看到念笙冰魄般的眼睛闪烁出蓝色的幽光,转眼间婉儿的双手白嫩如初,念笙凝望凝墨,殇墨散淡,我扬起的笑容碰上他微撇的浓眉。“胡家哥哥,多谢你帮了我和婉儿!”我说,“你能教我你的本事吗?”我肯定他绝非凡类。

念笙开始白天在军营招兵校武,夜里回府教我一些急成的心法内功。雪国的太阳终于可以透过云层落下温暖的光束来,夫君已经在战场杀敌半年,趁着好天我修书一封只盼它尽早递到夫君手中,这一日午后,念笙终于带来了捷报。婉儿素净的脸上飞起淡淡的红晕,她望着念笙,娇羞的扬起了嘴角,这一幕羞涩而美好,就像我与夫君青梅竹马时。暖阳带来了笙乐,念笙戛然停了话语,是母亲来了。母亲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阳光下剔透着,她微笑道:“思湖,这下我的女儿可安心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雪国就会一举胜利,战士们凯旋。这几月来多亏了笙儿,朝野上下对笙儿你都钦佩万分。”母亲说完转过身去一方素帕露出了余角,我与念笙相顾沉默,婉儿扶了母亲亭中细语。

夜里我思忖良久,终于起身去向母亲求问念笙过往之事。我说出我所有的疑问以为母亲会告诉我,但母亲一夜未语。

晴天虽好,久晴却雨,在雪国晴雨更是如此。夫君胜仗在即却传来遭内奸蒙骗,身困雪崖命悬一线的消息,我未听到爹爹后话便昏倒过去。

醒来时,念笙的唇压在我的唇上,我慌忙推开他,他捂着伤倒在母亲怀中。婉儿扶着母亲走近,她带着委屈又倔强的神情,语气凄然:“大小姐,胡大哥身效雪国,他在府中不离夫人和王府的视线,他在府外更是和老爷和公子形影不离,可大小姐想也不想便认定胡大哥是内奸……如今胡大哥被真正的奸人所伤,又把最后一口真气给了大小姐……”母亲泪眼红肿,止住婉儿道:“思湖,笙儿绝不是内奸,更不是伤害七王爷之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只有你可以去救你夫君。”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夫君仿佛出了事,听了婉儿和母亲的话我思绪万千,但知夫君有难我实在理不了其他。母亲抱住我道:“思湖,你记住,千万要当心!”母亲在我耳畔轻声道:“你被妖狐乱了心智,是笙儿舍弃狐族真元救下你,又及时给你渡了真气,他因救你受了重伤……笙儿他不忍你伤心难过,而今他又将全部真气给了你,你便快谢过笙儿自快些去救回七王爷。”听完母亲的话我早已泪流满面,想不到念笙竟是一个如此有情义的狐妖,而我却对这个几次救我性命的狐兄实在有愧。

看着念笙苍白的面颊,他挺拔的身躯显得有些虚弱,而我此刻精力充沛,我心中悔愧不已,泪语凝噎。我俯身拜谢,念笙低低地道:“你我兄妹之间无需多谢,救他要紧!”说罢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大小姐,”婉儿哭着道:“婉儿求您在十二个时辰内救回王爷救回胡大哥,胡大哥没了一丝真气,他会被打回原形。”

婉儿爱着念笙就像我爱着夫君。我要救回夫君,我要将念笙给我的尽数还于他。

凡人,平凡弱小,而妖怪,奇异强大。念笙仿佛给了我三头六臂,有了狐族真元于凡胎肉体好似通天法力,我很快救回了夫君,战事也在妖法助力下一举告胜。我与夫君安然回府,念笙一日日恢复,婉儿也如愿相伴左右。

庆功宴上,雪国的温度在酒香中酿暖,在肉脂中沸燃,那是一个国家的胜利是黎明百姓的安稳太平。

我斟满了美酒,欲嘱夫君敬念笙一杯,可念笙的剑就在我眼前突然间刺进了夫君的心脏,夫君重重压在我的手臂上,他的手指不断变长变尖,瞬间便扎进了我的手臂,我看着夫君的脸变得陌生如狐,紫绛色的血染紫了我的衣裙。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体和灵魂已痛到失去知觉,我已无力睁开双眼再看夫君一眼。

贰、敏笙

七王爷和思湖带回了救命恩人,那恩人的脸庞令我又惊又喜。

银狐,我是敏笙,是你放走的敏笙。

他不是银狐,银狐早就忘了我吧。我抚过笙来暗自流泪,倘若银狐可以放弃复仇,现在我们会是山林归隐吗?

看着那张纯真的面容,哪里像是妖魔的孩子!想二十年前,我初次遇到这个安静纯真的小白狐。

这是你和敏狐的念笙,也是当年和我相依为命了半载的念笙。好念笙真的也还记得我!当年,一只笙乐让你与敏狐相知,也让我与你们夫妻相识。你可知,我的思湖是因我思你呢?

念笙告诉我你放弃了复仇却来不及挽留我……你深爱敏狐,那你为何又放弃复仇?你愿意放弃复仇给我和念笙安稳祥和的日子,那你又为何告诉我敏狐在你心中无可替代?也罢,人生已过了一半,我的思湖也与心爱之人相伴家室了,年少时,谁又愿意做别人的影子?谁又分得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这二十年来,老爷对我敬重有礼,仔细想来无不顺心,对思湖也是疼爱最甚,只是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清楚我们二人到底是家族联姻更多还是我们彼此的情谊更多。今时今日,盼你安好!

七王爷在战场未归,思湖思夫心切,可我渐渐看出了念笙对思湖的关心,念笙看思湖的眼神就像当年你看我的眼神,我心中不安啊!

思湖与七王爷青梅竹马,但始终夹有朝堂人心,我知道思湖的心意,作为母亲我只想让女儿幸福。

那夜我得知女儿猜疑笙儿身份,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情谊之事哪里隐藏得了!只是我心中始终愧悔,不知该不该开口,开口了又如何对笙儿说出事实!

当年我不愿意早日出嫁便任性离家,不料遇到妖狐屠心,敏狐姐姐当年便是为了救我才落入那妖狐之手,你们定情的笙便是她那时交与我的。后来我便带着小念笙踏上寻爹的路,那半年来我担惊受怕,我害怕我就那样孤单的死去,害怕我爹娘为此伤心难过,我甚至想过回家认错,十六年的锦衣玉食在那半年里也让我崩溃无措,但想到我的家族安排、想到救我的敏狐姐姐、想到和我相依为命的念笙,我终于坚持了下来,也终于找到你,可我不该渐渐爱上你。

命运终是来了。我怎么也没有料想到,又是那妖狐作恶。宫中传来七王爷命悬一线的消息,念笙在回府路上又被那妖狐所伤,此时又有人告诉思湖,念笙就是害了七王爷的内奸。万般无奈下,我求念笙抹去思湖的记忆,抹去她和七王爷的一切,可念笙并没有答应我,他将狐族真元留给了思湖,并将全部真气冒着被打回原形的危险渡给了思湖,让思湖有能力救回七王爷。本是皆大欢喜,怎料到,庆功宴上念笙察觉到古怪,他以命相搏,终是除去了杀害七王爷占据其肉身的妖狐,到最后关头他还拖着满身的伤,用那真元去救七王爷,可凡人肉体哪里能掌控,我可怜的念笙用自己的真气换回了七王爷的命。

那只笙,我送给了婉儿,愿婉儿的陪伴念笙不会孤独。

银狐,若有来生,我一定安安静静,待嫁闺中。若是有缘遇到敏狐姐姐和念笙,我只愿敏狐母子早日找到你,一家团圆。

叁、念笙

一辆贵胄马车经过,那马车上的阴寒之气极盛。我已经找到我们狐族的真元珠藏服在体内,这颗集狐族四大长老万年灵力的真元珠会助我功力大增,渡我修为,而我马上要做的是隐居修炼早日为我父母报仇。

不知是我暴露了行踪还是马车上的阴寒盛气,那屠人心杀死我爹娘的妖狐李狐也来了。

因一件往事,这些年爹都带着我隐居世外,我心中并无仇怨,但亲眼看见爹被眼前的李狐杀死,我发誓定要报仇雪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敌在明我在暗,胜负可估么?不,现在我还是打不过他,我要保命,待我完全融下真元珠必可报仇。没想到李狐要攻击马车,那极盛的阴寒之气……难道李狐还想夺人心增修为?当年天神责罚居然还管不了二十载!

我想起幼年往事故人,还是忍不住出手阻止。李狐是我们狐族的罪人,但他法力强大自长老们过世后便无狐管制他,当年天神责罚,狐族各自独立门户修仙隐世,我不过修炼百年又如何敌得过李狐,若不是真元珠机缘巧合下到了我体内,想我十招之内不死也难。李狐的一只利爪刺进我的胸膛,另一只抓住了我的琵琶骨,我以为我会被迫退为原形,再难为爹娘报仇了,那一刻我愤怒又恐惧又痛苦。

李狐居然没有下狠手,他发出凄厉的吼叫,呢喃着什么,他最后那声清晰的“敏狐”带着惊迷和一丝喜悦,我感觉到他的利爪慢慢在我骨背松脱,一种如盐水渗透骨髓的痛彻在我身心弥散。

敏狐,是我娘亲。

李狐突然转身施法又攻向了那辆马车,无雪飘落的世界刮起了一阵凉风,那一霎那,我看见了马车上的思湖,那双眼睛清澈、明净、熟悉,很自然的唤起了我的回忆,我不顾一切捂着伤口冲挡上去。

醒来时,思湖和敏姨都在我身边,我一眼便认出了敏姨。

二十年前敏姨带着我找爹找了半年,后来她一个人下山回她凡人家中。思湖是敏姨的女儿,她和敏姨有着相似的丽颜,尤是那双眼睛清澈明净。

几次看到敏姨拭泪,我渐渐想明白了敏姨当初独自下山的些许缘由。我还记得她离开后不久的一晚,爹握着一块红盖头,喝着人类芳香的酿酒。爹说,他后悔,可太迟了。我听不懂爹的话,只能陪着爹一起难过。我也想念娘亲,我也不舍敏姨离开我们,娘亲走了,敏姨也离开了。

思湖,思狐,那是敏姨对爹的思念。敏姨,原谅我不能将爹已逝的事实告诉你,我想,爹也希望你安好。

敏姨的思湖是雪国嫡七王爷的正妃,他们青梅竹马,恩爱有加。

雪花飞舞,七王爷上了战场。思湖念着七王爷的书信泪眼微红,她一定很思念他很担心他。莫明的,我心间隐隐作痛,忽觉一股妖气冲来,只见李狐现身施法吹走了七王爷的书信,思湖紧追上去,她刚追到书信便坠身冰湖。

新旧伤占据着我的肉身,我的法力还没有恢原,当我救起思湖,愤恨早已让我显出了原形,我与李狐一战在即。思湖差一点命悬一线我必须要保护她,再不让她受到伤害。李狐忽地一声大笑,化作郎中衣貌,教我如何救治思湖,说罢随风离去。我脑中一震,要我以灵狐之血救思湖那是万万不可行,我不能让思湖变成妖物,我只要她平安无恙,哪怕修为尽失。来不及多想我吐出真气,当我碰到思湖的唇,一颗狐心隐隐生愧......

思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微夹红晕慌忙逃离。我忍不住窥探了她和七王爷青梅竹马的时光,仿佛我感受到他们的甜蜜。

我想思湖已察觉到我非凡类,我心中害怕她因此疏离我惧怕我,连日来我焦恐不安。思湖很聪明一试便知晓答案,我也很开心她没有疏远我,只是没想到令婉儿对我倾心,我心中苦笑,只怕我害了婉儿,自己也不知何时对思湖动了情。

思湖很爱他。我答应思湖教她法术。

忙碌数月这一日丞相忽然带人来囚我,思湖听闻是我暗中谋害七王爷,她娇小的身躯呆呆立着,整个人空荡荡的,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敏姨含泪道:“笙儿,思湖不能冤你恨你,我知道绝不是你,敏姨求你抽去她的记忆,让她忘了七王爷。”我心中一诧,想起思湖念念不忘的回忆,我怎忍心让她遗忘?或许让思湖恨我也好。便这时,李狐忽然现身告诉我七王爷已被他施法困在了雪涯下,真元珠和两颗凡心他都要,这场恶战当即触发,我身受重伤,真元珠却在这时与我相融,李狐大惊之下匆忙捉了敏姨和思湖,我来不及疗伤便是同归于尽也要救下敏姨母女,李狐见势一手举起敏姨将她狠狠抛远,我旋即追救,陡听得思湖一声惨叫霎那间我眼前一片昏暗,只见她胸前一个透明的窟窿大如手掌,我冲将过去抱着思湖整个人心肺撕裂,那该死的李狐早已不知所踪。

百年前,李狐与我爹分别是高狐族、灵狐族族长,狐族中不凡的才俊后生聚集一齐寻找狐族真元珠,万众一心,只待找到真元珠共助修为,为狐族不受三界掌管而谋。然其后不久,李狐失去爱人心性大变,听信妖道之言食阴寒凡女之心助功力大增。思湖和敏姨都是阴寒生人。在我寻找真元珠时,意外得知凡人有了狐族真元珠会起死回生,而凡中属阴寒者得我狐族真元珠如得道飞升。

狐族真元珠已与我相融凭我掌控,我将真元提出让思湖起死回生,但思湖凡胎肉体压制不住狐族真元,做一个凡人才有七情六欲才可永世轮回,便是生死攸关之际我也不想思湖变成异类,便用我的真气渡给思湖,她受困的夫君还需要她去营救。我告诉敏姨真元珠的秘密,也将最后一丝真气渡给我心爱的思湖。从今以后,思湖会幸福,也会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婉儿红肿的双眼也让我生愧,我若化回狐身,想是不会误了婉儿。

思湖很快救回了七王爷,她执意将真元还了我。凡胎肉体不亏是所有生灵羡慕的,我们修仙百年千年都不过得一具人形,便是天神上仙也要人形肉体养居。思湖与狐族真元相融极速,她胸前的窟窿早已长好,血脉流通骨肉成熟。

庆功宴上,士气高昂烈酒穿肠,朦胧中我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捕捉到和我收隐的尾巴,我突然发现这一切太过顺利。思湖救的只是七王爷的躯壳,她只是一介凡女,虽有真元在体,却也辨识不了肉身所附的灵魂。原是李狐也知真元珠的秘密,他利用思湖欲意吸取她体内的已融真元,我乘其不备锁住李狐的尾巴,令其无法脱离七王爷的肉身,思湖满眼诧异,望着我我拔剑一寸一寸刺进七王爷的心脏,只要心死了,李狐也完了,同样七王爷也要永远的离开思湖,想她往后痛不欲生我却来不及收手。

这是最后一次我揽她在怀,李狐无力地挣扎着,我终于舍得抹掉思湖的记忆,抹掉她关于我的记忆。

终:

思湖问母亲:“婉儿那只笙是母亲的吗?”母亲嗯声道:“我看婉儿吹得极好。想那一年,我也这般大,少时我心性骄纵,有一天我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被一位吹笙的姐姐吸引了。那位姐姐带着她年幼的爱子,打量了我好久……这只笙如今给婉儿了。”思湖倚在母亲身侧,听母亲讲得入迷,一曲笙箫罢,思湖向母亲撒娇,嗔怪母亲偏心,母亲的笙她连碰也极少。

夜深人静,婉儿又吹响了笙,雪国的雪又飘了起来,轻舞妙曼。

次日晌午,丞相府外,府中上下恭送七王爷夫妇,婉儿轻轻地抱起一只银色的狐儿向思湖挥手,暖阳下,那只银色的狐儿极是温顺。思湖微微一笑,嘱咐婉儿照顾好母亲。七王爷扶思湖上马车返回王府,雪花又飘撒了下来,思湖心里莫名伤感起来,某一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思绪息微,脑中闪过婉儿怀中的那只银狐,一种熟悉的感觉慢慢涌来。

“思湖,我看那婉儿抱的狐狸甚是温顺,也不知怎的总觉熟悉,我看那狐狸似也懂得笙乐,不如……你我二人给那银狐赐名如何?”七王爷兴道。


                                  ——原创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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