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

    “宝贝，起床了。”“再睡10分钟——”小男孩为了避开阳光将脸埋进被子里，虽然知道这没有什么用。

    “5分钟后自己起来，我去做饭了”母亲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回到厨房做饭。一会儿，厨房传来一阵热油飞溅的声音，对于贪睡的清晨是最好的闹钟。男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双手一用力，将身体撑了起来，被子也随之飞了起来。虽然已是四月，但被窝的热气依然富有魅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躺着穿上裤子，像醉酒的男人一样费劲地扣上衬衫的纽扣，每一个动作都在争取多拖延几秒。折腾了数分钟后，男孩终于顶着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洗漱。

    “今天想吃什么?”抽风机夹杂着母亲的询问，和往常一样。

    “随便——都行——”担心自己的声音被机器的噪音遮住，男孩拖长了回答的尾音。对于他来说母亲做的饭都很好吃，所以每次回答也总是“随便”。

    “之前说好了，随便就是炒鸡蛋”母亲带着些许愠怒，拿铲子敲了敲锅边。

    “嗯——随便”男孩说完含了口水，将嘴里的眼膏沫漱掉。匆匆洗了洗脸，走到客厅自己的座位边，轻轻地将椅子抬起，向后移动，就像是对待价值连城的古董一般，在确定自己不用再次挪动之后，才小心地坐下。

    对面的座位前，已经摆了几道冒着热气的菜，“一、二、三”悄悄地用扶着椅子的手数着，男孩很清楚那些菜不是给自己的，所以也从不去吃，尽管母亲有时候会挑一些给自己。

    “一、二、三”男孩又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母亲端着一碗米饭和一叠“随便”的炒鸡蛋，今天在鸡蛋上还有一根切片的炸火腿肠，走到餐桌前，将一碗一盘放到自己这边。“好了吃吧，我去叫你爸”男孩悄悄瞄着母亲的背影被一道称重墙挡住后，拿起了筷子，尽快地吃掉自己的早餐，当母亲再次出来时，基本上把炒鸡蛋吃完了，男孩左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右手把筷子整齐地放在碗上，“妈，我吃完了”，“吃完了一边玩去吧”。男孩像是获得了大赦，匆匆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将昨天看了几页的小说拿出来，有些吃力地阅读着。

    窗外的鸟鸣环绕在静谧的房间，等待着一声开门的声响打破这份安逸。“吱——”木质门有些沉闷地叫起来，并不是自己的房门，男孩也很清楚，并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试着别扭地盯着这篇外国小说。一行，两行，一段，一页——。“砰”一声厚重的金属撞击声，结束了一切。男孩将书签夹在书里，走到阳台上，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一片不知名植物的绿叶。

    轻微碰撞和摩擦的陶瓷，像是鹅毛一样撩动着稚嫩的心脏。白皙的五指，触碰着地板，感受着略微沉重的晃动。杂乱的水流像是冲击着门板一样，男孩小心地扭动门把手，静悄悄地走到厨房。

    “一会洗完盘子我带你去练琴”

    “嗯，好”男孩扶着墙，仿佛一松手就要栽倒在脚边半满的垃圾筐里，看着水池。一双皱巴巴的手有些偏执地搓着盘子的每个角落，老茧和陶瓷相互摩擦，就像是两块碎玻璃发出令人作呕的惊叫。“一、二、三、四”男孩默默数着水池里的盘子，随后像是在确定什么，又数了一遍之后，向另一边的透明橱柜里望去。修长的五指牢牢抓紧了涂着白漆的门框，让人担心所剩不多的指甲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劈开了。“一、二、三……”伴随着数字的增加，凹凸不平的指甲在门框上开始滑动，似有似无地留下一道凹痕“十三、十四”男孩安心地笑了，坚硬光滑的门框也终于放开了男孩可怜的双手。

    “又在笑什么?”母亲柔声问道，但脸纹丝不动，只是将洗好的盘子摆好，放在透明柜橱里。

    “没事，和之前一样”

    “没事就去收拾一下，准备去琴房了”

    阳光和往常一样，渐渐倾斜，月亮也在阳光消失之后如期而至。今天男孩和这座城市一样，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晚安，宝贝”母亲轻柔地吻了男孩的额头，替他盖好了被子。

    “嗯，晚安”男孩将脸埋进了被窝里，双腿微微蜷起，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梦境之后，祥和的清晨。

    城市慢慢陷入了寂静，偶尔传来街上汽车穿行和行人的争执，但这座房子像是城堡一样，保护着这个男孩，免受外面的纷扰，男孩对此既满足又幸福。今晚的碎月有些暗淡，或有或无地能听到脆而杂地鸣叫，渐渐地雨水带来深夜应有的寂静，就像是玻璃渣落入水瓶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起床了。”“嗯，再睡10分钟——”男孩就像昨天一样，将头深深埋在被窝里。

    “嗯，一会自己起来”随着门被关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开始晃动起来，就像是清晨的闹钟。

    “今早吃什么?”

    “随便——”男孩一如既往用慵懒的声音回答着。

    享用了每天的蛋炒饭之后，继续打开了昨天的小说，回忆着模糊情节，一行，两行，一段，两段。伴随着水流敲击声，男孩再次合上了有点泛黄的书页，悄悄地走到厨房。白色的门框像沼泽一样将有些颤抖的双手吸附，吞噬。

    “一、二、三”随着身后的时钟，滴答声，不厌其烦地确认着。“十、十一”男孩安心的笑了，就像脚边空空的垃圾筐，如释重负。

    “又在笑什么?”

    “没事，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