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
升平公主拆水碾
猫鼠同乳是妖物
元载死后，杨绾和常衮出任宰相。诏令发布以后，朝野人士无不同声赞许：“国家有希望了！”【〔777.4〕夏，四月，壬午（初一），以太常卿杨绾为中书侍郎，礼部侍郎常衮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绾性清简俭素，制下之日，朝野相贺。】
郭子仪听到消息时，正在宴请宾客，立即把宴会上的歌舞乐队撤掉了，只留下五分之一的歌妓作点缀，表示礼貌。为什么呢？因为他怕杨绾弹劾自己享乐腐化。京兆尹黎干，外出时的仪仗警卫常常一大群，当天便自动减少，只留十名骑士。中丞崔宽，正在欣赏刚刚修好的庄园，怕杨绾弹劾，赶急叫人拆毁。【〔777.4〕郭子仪方宴客，闻之，减坐中声乐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幹，驺从甚盛，即日省之，止存十骑。十丞崔宽，第舍宏侈，亟毁撤之。】
正当杨绾大力改革弊政的时候，突然生病死去。代宗非常痛心，哭道：“老天爷啊，你是不愿我的天下太平吧？何以这么快地把我的杨绾抢走呢？”表现出沉痛的哀悼之情。【〔777.7〕上方倚杨绾，使厘革弊政，会绾有疾，秋，七月，己巳，薨。上痛悼之甚，谓群臣曰：“天不欲朕致太平，何夺朕杨绾之速！”】
常衮继续杨绾的意志，廉洁奉公。
当初元载当宰相，皇帝每天叫御厨给宰相送中餐，一餐可供十人享用，成为定例。常衮报请皇帝：“薪棒给得不少了，这个规矩就免掉吧。”代宗很同意。【〔777.8〕元载、王缙之为相也，上日赐以内厨御馔，可食十人，遂为故事。】
常衮又想辞掉“堂封”：每年三千六百匹绢子。其他的宰相不同意，没法形成决议。有些吃惯用惯公家的赃官尤其不满，讥讽常衮：“朝廷给予厚禄，是要培植廉洁贤明的官员；你若做不到贤明廉洁，就辞官不做，何须辞掉薪棒？这不是在哗众取宠吗？”【〔777.8〕常衮与朱泚上言：“餐钱已多，乞停赐馔。”许之。衮又欲辞堂封，同列不可而止。时人讽衮，以为“朝廷厚禄，所以养贤，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
常衮势孤力单，只好认输。接着，他把湖州刺史颜真卿，这位抗击安禄山的英雄，当时的大书法家，调到京里当刑部尚书，【〔777.8〕杨绾、常衮荐湖州刺史颜真卿，上即日召还；甲辰（二十五），以为刑部尚书。】
又升节度副使段秀实为节度使，他俩都是德才兼备的高级官员。这些措施自然得到了代宗的大力支持。【〔777.9〕九月，辛酉（十三），以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郑颍节度副使段秀实为节度使。秀实军令简约，有威惠，奉身清俭，室无姬妾，非公会，未尝饮酒听乐。】
代宗比他的父亲强多了，很关心百姓，讲求实际。他发现白渠支流上的水碾太多，影响灌溉，下令全部拆掉。郭暧的夫人升平公主，也有两座水碾，要求父亲不要拆。代宗告诉女儿：“我是为了农民的利益，你要体谅我的苦心，领头拆掉！”公主听罢，当天就叫人动手拆去。【〔778.1〕春，正月，辛酉（十四），敕毁白渠支流碾硙以溉田。升平公主有二硙，入见于上，请存之。上曰：“吾欲以利苍主，汝识吾意，当为众先。”公主即日毁之。】
不久，京兆尹黎干报告：秋雨太多，损伤庄稼。户部侍郎韩滉说黎干故意夸大，企图减免今年的田赋。代宗叫御史复查，声言损失三万多顷。【〔777.10〕京兆尹黎幹奏秋霖损稼，韩滉奏幹不实；上命御史按视，丁未，还奏，“所损凡三万馀顷。”】
渭南县令刘藻，讨好韩滉，给皇帝上书，说韩侍郎的话是真的，我们渭南县的庄稼长势好，没有受灾。另一御史的说法也跟刘藻一样。代宗心想，秋雨连月，渭南也在京兆府，都是一个天，怎会偏偏不受灾呢？再派另外的人去调查，实际损失三千多顷。【〔777.10〕渭南令刘澡阿附度支，称县境苗独不损；御史赵计奏与澡同。上曰“霖雨溥溥，岂得渭南独无！”更命御史朱敖视之，损三千馀顷。】
代宗得知真情，感慨良久：“县令是干什么的？民之父母，养育百姓。按照人之常情，无灾也要说有灾，好替农民多留点余粮。刘藻竟是这般狠心肠，只为升官，饿死人也不心疼！”随即将刘藻贬到南浦去当县尉，连降两级。【〔777.10〕上叹息久之，曰：“县令，字人之官，不损犹应言损，乃不仁如是乎！”贬澡南浦尉，计澧州司户，而不问滉。】
秋雨太盛，损害了河中府的盐池。韩滉怕盐户的税收减少，也向皇帝报告：“雨水虽然多，并没妨害盐池，还生了大量的瑞盐呢！”所谓瑞盐，是不该生盐反而生，按民间传说，这是太平吉祥的象征。代宗很怀疑，派谏议大夫蒋镇前往察看。冬月底，大夫回朝，先找韩滉，商量了一阵子，依旧上报：“韩滉说的是真话，瑞盐果然生成了。”还发动下级部属敲锣打鼓来报喜，说天子的德行感动天和地，虽然多雨也不成灾。这么一来，代宗相信了，当即下诏，要把瑞盐的事写进历史，赐与那个盐池“宝应灵应池”的美名。时人莫不嘲骂韩滉一伙人。【〔777.11〕内辰（初八），蒋镇还，奏“瑞盐实如韩滉所言”，仍上表贺，请宣付史臣，并置神祠，锡以嘉名。上从之，赐号宝应灵庆池。时人丑之。】
特别是安邑盐池的盐户交不足税，呼告无门，挨打受害，不少人被逼得自杀。不过，韩滉后来还是做过一些好事，留待下章细说。
陇右节度使朱泚向代宗献来一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母猫，在喂小猫的奶，还有两只小老鼠也在吸吮奶水呢。真稀奇，猫鼠同乳不相害，不是国家的大吉祥吗？朝官们看得呆了。常衮本来是位耿直的人，宰相当久了，也会变心，公然带领百官，叩头称贺，人人面带喜色。【〔778.6〕六月，戊戌（二十三），陇右节度使朱泚献猫鼠同乳不相害者以为瑞；常衮帅百官称贺。】
中书舍人崔祐甫，站在一旁不出声。等到大家静下来了，才开口说话：“事物反常叫作妖。猫吃老鼠是天性，如今反而一起吃奶，当然是妖物，值得祝贺吗？照我看来，应当查访各地官员中是不是有妖怪也像猫鼠同窝的，才是正理哩！老天爷在向我们示警，什么祥瑞？”【〔778.6〕中书舍人崔祐甫独不贺，曰：“物反常为妖，猫捕鼠，乃其职也，今同乳，妖也。何乃贺为！宜戒法吏之不察奸、边吏之不御寇者，以承天意。”】
代宗听了，很是赞赏，立即提升崔祐甫为吏部官员，主持廉政考察。他刚正不阿，常跟宰相常衮争论，起了匡正纠偏的良好作用。【〔778.6〕上嘉之。祐甫，沔之子也。秋，七月，壬子，以祐甫知吏部选事。祐甫数以公事与常衮争，由是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