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出差,在一家高铁站去洗手间,一进门,就见污渍满地,很多地方还水淋淋的,人们踩在水上,鞋底的土又更多地“印”到地上······心里纳闷,为什么会没人管卫生呢?一转眼,看到保洁员穿戴整齐,蹲在墙角手扶墩布刷手机,脸上洋溢着愚蠢加满足的笑意。
心里一激动,想上前说几句,想到古人的话,硬生生地劝自己别管闲事。但这件事在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因为在社会文明程度逐步改进时、在一座现代化的高铁站,突兀地出现这样的一幕,给人印象很深。
如果从管理角度探讨,大家一定会说,出现这样的事情,既有员工个人的责任,更有管理者的责任。而且说大一些,管理者的责任更多。再好的员工,如果没有好的管理,最终的结果也一定是劣币驱逐良币。所以,这个洗手间事件之发生,首先是物业公司乃至车站管理出了问题。
这些观点我都认可。但今天不想探讨管理问题,只想细究,这个保洁员,为什么这么不要好、不要脸面?进一步的问题是:在同样的“管理条件和状态”,员工的行为为什么不一样?最终的话题是:你想要什么样的员工?什么样的员工适合你?
很多年前,主持交通部“航标文化建设”课题研究时,曾到海南的临高灯塔调研学习,临高灯塔老管理员王光民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老王的工作极其认真细致,一座灯塔高20多米,有82级旋转式的台阶,周围的栏杆有300多条,要每天清洗一遍,就得提着水在狭窄的空间里80多个台阶上上下下20多个来回。最难能可贵的是,王光民对灯塔有着神一般的敬畏,在灯塔里干活时,一定是不穿鞋的。这样一位认真、细致、虔诚甚至“迷信”的员工,恰是看守灯塔的最好人选。
细想起来,那些做得好的企业,是不是在寻找合适自己企业的员工?看起来是的,下面是我收集的一些例子。
四季酒店创始人伊萨多· 夏普认为,酒店管理的关键是“服务制胜”,但在酒店内部贯彻这个理念很难,即便把这样的理念传达给管理者、设计师、工程师这一类高级一点的员工,就已经相当艰难的,况且还要将理念传达到一线,让普通职员、调酒师、餐厅服务员、厨师、客房服务人员以及洗碗工等知道并践行。夏普说,这些人拿最低工资、得到的激励也最少,但恰恰是他们而不是管理者,决定着五星级服务的成败。
基于此,四季酒店在招聘员工时特别注重品德和性格,而不是简历和专业技能。夏普认为,培训可能提高员工的技能,但却无法改变他们的内在态度,要培养他们的责任心和主动性就更难了。所以,就有了下面的故事:在芝加哥四季酒店开业之前,四季酒店为500个工作岗位面试了1.5万人,所有挑选出来的候选人都经过了四次或五次面试,最后一次更由总经理亲自面试。
第二个例子与关于京东的。《刘强东自述:我的经营模式》说,配送员兄弟们是真正走在一线直接跟用户接触的人,他们能不能微笑、耐心,会不会错单、漏单,对整个京东的用户体验至关重要。所以,选拔能吃苦、态度好的员工,至关重要。进一步看,即便管培生的选拔,京东也非常看重候选人的吃苦精神。刘强东说,想要在三五年的时间里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没有超出常人的吃苦精神是做不到的。所以,京东不仅想找到能吃苦的,还想找到能够持续吃苦的,要拼3年、5年、10年,就需要同时具备持续吃苦的精神和持续不断的激情。因此,京东在录用管培生时,会进行家庭背景调查,家庭条件比较好、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基本不要。
相似的故事也发生在德邦物流。丛龙峰在《组织的逻辑》中讲了德邦的故事。他说,德邦员工中,农家子弟占比85%。还有,德邦招人有过一些不成文的规则:“只招毕业时间在一年以内的毕业生;性格要求外向或偏外向;大学跨省求学的优先考虑;在校期间有学生会或班干部经历的优先考虑;县城长大,跟父母做过生意,从小就会算账的优先考虑;军人家庭背景的优先考虑;等等”。他以3G资本的“PSD人才观”(poor、smart、desire)为例说,“从人才特质来看,不同企业需要不同心理品质的年轻人,更进一步,什么样的家庭环境及人生经历,才更有可能塑造出这样的心理品质,那么就尽量多招这样的人”。比如德邦,最初校招时沿着东南沿海的著名高校招聘,后来逐渐意识到,“与其在一流高校招二流的本科生,不如到合适的学校招合适的人,这些学校集中在大西北、大西南、大东北,而事实证明,那些更能吃苦的孩子更容易在德邦留下来,成才率也更高”。
责任心与主动性,对四季酒店很合适;吃苦耐劳的品质,对于京东和德邦很合适。但对于一些高科技企业和互联网公司来说,这些就不是最重要的了。那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人?
先看看奈飞。奈飞的前人力资源总监帕蒂·麦考德在《奈飞文化手册》中说:我们希望所有的员工都能挑战我们,我们希望能对自己的观点和问题畅所欲言;能够在彼此面前、在我们面前,无拘无束地反驳对方意见。我们不希望任何人把重要的观点和顾虑憋在心里,无论他是哪个层级的员工。所以,奈飞希望让业务团队专注于寻找最好的、最具备执行力的创作者,然后给他们自由空间,让他们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基于这样的需求,奈飞的人力资源政策是:只雇用、奖励和容忍完全成熟的成年人。公司创始人哈斯廷斯说,这样的员工与团队,可以有效地吸引那些顶级创作者并推出突破性的剧目。这些人在工作过程中,可以不管制作流程细节、没有各种各样的提醒打扰他们的做法,公司允许创作者们整季整季地制作节目。他们相信创作者能做出高质量的内容,所以,在给予他们几乎自由的同时,也相信这些他们才是对节目质量肩负重任的人。这就是奈飞的“自由与责任工作法”。
同样是高科技企业,美国跳跃科技的招聘方式和奈飞又不一样。早先,跳跃科技也像谷歌、脸书,希望招到“最聪明、最有干劲的人”,后来却发现,招聘到的很多是“一流的混蛋”,他们是独行侠、十分聪明却又极其傲慢。因此,跳跃科技的领导者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应该继续雇用这些可能会因挖墙脚而跳槽的“一流混蛋”,还是应该更注重建立一种不同的职场文化和选择一种不同的员工?他们选择了后者,开除了一半员工,并藉此开启了公司的选人之旅。据罗伯特・凯根等著的《人人文化:锐意发展型组织DDO》一书中介绍,跳跃科技的用人观是:拥有将技术能力在现实环境中落地的硬性技能;保持谦虚,愿意通过向他人学习促进自己的成长;有意志力,愿意通过挑战和挫折找到真我;不是简单的索取者,有能力成为施予者从而帮助他人成长。总起来说就是,拥有上述特征,而且还要“能够在反复练习、不断失败和持续获得反馈的环境中成长”。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在员工招聘的“超级星期六”这一天,75名带着移动设备的跳跃科技员工四处走动,收集对应聘者的印象和评价信息,并不动声色地记录“绿灯”和“红灯”、“肯定”和“否决”等评价。更“可怕”的是,即使在非正式的场合,跳跃科技的员工也会收集关于应聘者是否仔细倾听他人,以及是否粗暴无礼或自以为是的信息,以便对应聘者进行快速评定。
上述案例企业都很成功,但他们招聘员工的标准却大相径庭,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用独特的标准,找到了真正合适自己的员工。反观现实中的大部分企业,他们之所以做得不成功,或者成长缓慢,是不是和员工的素质、能力与企业不匹配相关?
贝佐斯说,你的人就是你的企业,用什么样的人,你的企业就变成什么样。看起来,这句话很有道理。问题的关键是,有多少企业领导人愿意在制定用人标准、再按照这样的标准招人用下功夫?又有多少人力资源从业人员,愿意以企业负责人的心态,认认真真地研究用人标准、踏踏实实地按照标准去招人?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