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又一次地查看邮件,电脑一回又一回地给予我无声的打击,五点三十分,我再一次查看邮件,我的眼睛跳过了几个其他邮件,企图找到他的回复邮件,我再次失望了,我差一点要懊恼地哭了出来。帅哥,你干嘛就是不“从”呢?!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喂,谁?!有什么事情吗?!”我没好气地问,本小姐今天很不爽,谁这时候往我的枪口上撞?
“是我。”电话里传来石健的声音。
是你?冤家!我的心狂跳了一下,失去了正常的搏动频率,心脏的狂跳让我透不过气来。我的小心脏,麻烦你争点气,好不好?
“我看到了你的邮件,我要回复,但回复不了,我们公司的电脑网络出了问题。”他这样说。
我至今为止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用善意的谎言解除我的尴尬。
在我的想象中,他可能像莎士比亚剧《哈姆雷特》剧中的英俊的王子那样在树下长时间地踱步,徘徊 , 思考: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去,这就意味着我们必将把我们的关系向纵深发展;不去,则意味伤害了女人的自尊,连朋友也没得做。
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
“好的,我过来!我愿意按你说的那样去做。”他在电话清晰地说。
啊?!他居然同意了?
我在原地连蹦了三个高!
“我六点钟到你楼下,其他我们见面再说。”他简短地说道。
放下电话,我在梳妆台前梳洗打扮,我的脸发烫,红晕飞上脸颊。
三十分钟之后,他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对着我莞尔一笑。霎那间,我又脸红了。
他对我说:“走,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我们没必要去餐馆吃饭,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厨艺。”
我默默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去了超市,我看着他挑选了几样蔬菜,我看着他捡了一条鲫鱼,我看着他走到款台交款……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那宽宽的肩膀、厚实的胸膛,他那虎背熊腰的倒三角似的身材,给予我描绘不出的熨帖和安全。我默默地端详着他,喜悦———那无法言说的喜悦,一阵阵地涌过我的胸膛。
“他是我的男人。”仿佛是提前的预告,由衷的自豪感掠过我的心头,久违了的温暖充满了我的心头。原来,跟着自己的男人去超市购物也是一种幸福啊!
幸福,久违了!我与你隔离已经整整九年!
我沉浸在罗曼蒂克情节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他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一大捆葱。
满满一大捆葱,他抱都有些抱不住,他大步流星地抱着葱往前走。
“你干嘛买那么多葱?你要是炒菜要用,买几根就可以了,你买那么多葱干什么用?”我一路小跑地追着他问,语气多少有点像是小女孩在耍娇。
被我追问急了,他便回过头,简单回答一句:“吃。”
到家之后,一顿洗切烧炖,五十分钟之后,他变出了一桌的菜。
“没想到帅哥他居然还是一个厨子啊!”我在心中自语,满怀欣喜,感觉白拣了一个便宜。
欢喜之后,我赫然看见一桌菜的中央放着一碟大酱和一盘切成一段一段的葱白。
“咦?这是干什么用的?”我疑惑不解地问。
他笑眯眯地坐下,给自己倒上一小盅白酒,抿上一口,然后拿起一段葱白,沾上了大酱,送入自己口中,他满意地咀嚼着,咽下,十分享受地道:“味道真不错!”
“轰”地一声,我心目中的英俊的帅哥形象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农村大叔。一老农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农盘腿坐在炕沿上,把个大葱沾酱咀嚼得震天响。
我原本以为我这个骄傲的大小姐下嫁了车间主任一工人,没想到我这是嫁给了村干部一老农。
我急忙安慰自己,帅哥就是帅哥,吃大葱沾酱的帅哥也是帅哥,不要中琼瑶阿姨的毒,以为天下的王子都口气清新、说话带着台湾腔,有朝一日,我也写琼瑶阿姨那样的一本爱情小说,我就让我的男主角吃大葱蘸大酱,说话还带东北腔。
他又伸手拿了一段葱白,蘸上大酱,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上帝啊!我可不想变成东北农村大婶,让自己充满大葱口臭,我拼命地摇头。
他坚定地将葱递到我的口边,有几分固执,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说: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不与你分享?
我试探性地微微尝了一小口,咦?味道还真挺香的,那就再来一小口?
他得意地笑起来,生生把自己笑出了满脸皱纹:“就这样,咱俩嘴巴里都有味道,我俩就谁都不会嫌弃谁。”
几分钟后,我开始跟着他大口大口地吃葱,偶尔还拿过他的酒杯,喝上一口二锅头,味道还真很不错呢!
我就是这样从一个海归硕士沦落成了一个东北娘们的,让石健实现了他找一个稍微有些文化的农村妇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伟大理想。
“我们成年人的爱情和年轻人会有所不同,你知道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他喝着小酒,咀嚼着大葱,津津有味地问。
“我们没有年轻人浪漫?”我试探着回答。
“不,”他摇头,很确定地说:“我们可以比年轻人还浪漫。”
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的笑容告诉我一个憨厚的男人并非一定没有情趣。
“我们比年轻人务实?”我又换了一个角度。
“没说到点子上。”他继续摇头,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烦了,为什么要将与我的交谈变成一个老师对学生的提问呢?假如非得提问,麻烦老师您给ABCD选择题好吗?难道老师您非得出问答题吗?老师您不知道问答题没有选择题好答吗?
“你说我们成年人的爱情和年轻人的爱情的最大的不同在哪里?”我反问,一个学生假如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那么就改变一下身份,让我反客为主吧!
“包容,”他道:“最大的区别在于包容。我们四十年的生活道路迥然不同,我们的生活习性和思维方式很不一样,我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都会存在着一定的分歧,我们彼此的原生家庭不同,我们各自解体的婚姻也给我们的价值观留下了印记,它们就像我们的第二个原生家庭。假如没有包容,那么两个人就很难走到一起去。”
我将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他将在未来无限度地包容我,这我举双手欢迎。至于我自己嘛,我当然接着当我的任性小姑娘。
三十分钟后,俩个口中带着大葱味道的人儿,很“包容”地依偎在一起,我们蜷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电视。
他的双手伸在我的胸前,他搂着我,让我贴在他的胸口上,我的后背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我的肌肤体味着他的暖暖的体温,我的耳夹倾听着他略带急促的呼吸……
奇迹般,我未曾感觉色诱与冲动,我只感觉到了温暖和舒适,我仿佛沉浸在一片爱的海洋里,弥漫我周身的不是欲望的烈焰,而是温暖的海水。
我像一条鱼儿,沉浸在爱的大海之中,我愉悦地畅游,我听凭海水温柔地抚摸着我,給我畅快,给我舒适。我是那样快乐,以至于我都不舍得动弹,我唯恐这是一场春梦,我一动便会从梦里醒来。啊,上帝!请不要让我醒来!
忽然,他俯下身子,他用他的脸贴一贴我的脸,他的柔软的肌肤触摸到我的脸颊,这个举动是这样的亲昵,它向我传递了他对我天然的无法自制的喜爱,我的心如同春天的小鸟,瞬间展开了翅膀,在广阔的苍穹中,我迎着朝霞展翅翱翔。
我们还下了一盘军旗,这盘军旗以他大获全胜而告终,我虽败犹荣,心里充满了希望我的男人强过自己的喜悦。我耍着娇要求再下一盘,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东北男人就是钢,说不下就不下,打死也不下。他打算以不再对弈的方式将其冠军头衔永远保持下去———想得美!做梦去吧!总有一天我会诱惑他再战一局,然后,让我以大获全胜、永不再战的方式将冠军头衔收纳到我的囊中!
夜晚降临,我们在厅里说了告别,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我关掉了灯,我不由自主地在偷偷地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声响…….
我并未有一丝一毫对于他不够主动的埋怨,我在心里揣测着他的心境:婚变后两年多时间并未完全医治好他内心的创伤,他有他的思考,他有他的节奏,即便他没有躺在我的身边,隔壁房间里他的气息也给于我安慰和温暖。
我喜欢他,我愿意等待,我愿意等待他用时间来建立对我的信任,我愿意等待他用时间修复他内心的创痛,我愿意等待他用时间来解除我们之间的陌生。
我在幸福之中合上眼睛,眼前却出现他那英气勃勃虎虎生威的形象,我不由地一阵心悸,爱的浪潮波涛汹涌......
上帝给了我这样一个女人特殊的一项本领,这个本领是在我身为萧晨妻子却独自留学加拿大两年时间里无师自通地学会的。那时候,我不肯堕落,不肯与其他人成为露水夫妻,不肯在将来面对自己丈夫时心怀鬼胎,于是,我一直在与自己的欲望做斗争,有一天,上帝忽然给了我一项技能,这项技能让我不堕落,又可以自我解决自己的欲望。
于是,我在黑夜里悄悄地使用上帝给予我的这项技能。我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我没有想到,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