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世界相遇4】欲望与自卑,异性和自我

像“丁”这样受欢迎的人,为什么要选择跟自己产生交集?

在开车去上爵士钢琴课的路上,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迫于母亲的坚持,西弗久违地穿上了宽大的西服,极不情愿地去“体验”这个课。也许是自己的消极,车也开的颇有犹豫的味道。车开的很慢,仿佛想通过时间的拉长将这一路自身的紧张分散到每一分钟,好让自己一会儿在课上显得自然一些。

车开的很慢,也就给自己留出了更多思考的心境。西弗想到那天和“丁”分别得场景。“丁”在那天买完自己的木工后就匆匆离开了,是因为有朋友叫他吃饭,留下西弗自己去了火锅店,吃着每周都一样的犒劳。西弗那时是想带着“丁”来着家火锅店的,毕竟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个体,可以将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他,自身想要一吐为快的欲望也在那时有了苗头。

一吐为快的欲望,这还真是一个好玩的说辞。西弗轻笑了一声,定了定神继续开车。

但还是有点遗憾,那天没能请“丁”去火锅店吃饭。西弗在那个时候有一种冲动,告诉“丁”别去那边吃饭了,我请你去吃火锅。就像在三角恋中的其中一个男方,想要霸道的占据一个女孩。

但这种想法套在两个大老爷们身上,其中一个还是自己,连西弗自己都有些反胃。

先不想“丁”和自己的问题了,希望自己的自卑感不要疏远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

上课的音乐楼位于镇上一所社区大学里面。从外观上看这座建筑物普普通通,并无特征可言,俨然直接以小学生涂画薄上的楼房为图纸建造的,甚至可以说是为使其隐没于校园中而特意建造的平庸无奇,在开车的时候西弗险些看漏了过去。

停车,往楼门口走。教室就在进教学楼后的第一间教室。教师很大,二十多架钢琴被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放着一架钢琴,不用说也是老师用的。应该是快要上课了,教师内已经来了十几个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教师中的学生年龄差距很大,有些二十多岁,留着刘海或马尾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有些也和西弗差不多年纪,安安静静地挑了架钢琴坐在旁边等着上课。可能有些人早就互相认识了,凑在一起聊的很火热,偶尔传出一两声放肆的大笑。

这就是西弗最害怕的场景。

西弗站在教室门边,注视着这一切,之前强压下去的紧张感在此刻散布到了全身。他所担心的问题:比如不知道怎么和人搭讪;怎么融入别人的谈话;别人会不会嘲笑自己的体型等等,此刻都赤裸裸地摆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思考出哪怕一个办法。西弗局促的站在门前,慌张感让自己的头皮一阵发痒,腋下也慢慢渗出汗珠,渐渐浸湿了自己的衬衫。此刻西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异类,而自己只要一踏进这个教室门,此前所遭受的嘲讽、嘲笑、以及别人背后对自己的议论,就会重新发生。只不过换了个地点,换了个时间,以及换了一批人。


但为什么承受这个问题的人必须是我?

其实自己从来没有麻木于这些暴力。

我要逃离这里。


西弗从教室门口退了出来,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车里,打算坐在车里到下课,再开车回去。毕竟这么早回去,母亲也会怀疑。

反正自己从来不讨厌爵士乐,在门口听一听也不错,更何况还不用接触其他人。


其实西弗自己是会弹爵士钢琴的,自己在家有一个钢琴,偶尔兴致上来了,也回去弹一些蓝调即兴。只不过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过了,仿佛有一种恐惧感在自己的生命中的一个节点开始肆意地野蛮生长,好像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把自己慢慢地封闭起来了。想想自己以前也会去蓝调酒吧去弹弹琴挣点外快,也能讨一杯酒和姑娘聊聊闲天。

这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西弗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身体,深吸了一口气。

教室内传出了杂乱无章的琴声,是很多架钢琴同时发出来的。但里面有一个乐音,有着黑人爵士最纯正的慵懒气息,却能从音节的跳动和音符间快速的转换中显出一股灵动。这乐音透过其他钢琴杂乱的音符,停留在了西弗的身边。

这是段很美的爵士乐,挑逗着西弗。

自己是不喜欢这个课,还是因为恐惧逃避了?

爵士乐停了,留下了这个问题,但这算是一个不用思索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闭塞的?

这个问题,西弗回答不出来。西弗回想着这几年麻木的记忆,拼命的唤醒,想在褪色的记忆中尽量提取些鲜活的印记,试图找出封闭自己的那一帧映画。但这宛如在一幅老画上提取鲜艳的颜料,让自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西弗趴在了方向盘上,最开始离开教室时的如释重负开始慢慢消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身体内渐渐蔓延----

空虚

天空开始飘雪了,西弗抬起了头,有些惊讶这雪来的突然。他看见楼门口有学生陆陆续续出来了,有些人好想自己看到过,模糊的有一些印象。他们也都上了车,无感地为各自生命短暂的交集做一个没有仪式感的分别。

西弗看教室里已经没有人出来了,仿佛下定决心般地打开车门,在下的越来越大的雪中艰难地走到楼前,进到教室,坐在了一架钢琴边。

西弗很自然的弹起了《Great Ball of Fire》,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蓝调摇滚。最开始弹得有些拘谨,可能是手指在风雪中被冻的有些僵硬,弹错了一些音。整体听起来也像是手机录音般毫无感情,有点无聊。但这音乐仿佛一把钥匙,慢慢探进西弗内心。心中的一些限制像被剥开了一般,在指尖跳动中自己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他不自觉地唱了起来,唱的不难听,音色里有唱蓝调摇滚必要的奔放和炽热;伴奏也和歌词完美的契合,不需要费心去想指法和歌词,让自己完全沉浸到了音乐中。此时伴奏和歌词俨然一个整体,西弗只需要把这两部分自然的看成一个整体,再以自己的情感为载体自然而然地演奏出来,一切都很流畅、完整。每到钢琴Solo的部分,身体就随着节奏前后摆动着,仿佛自身在以音乐为载体,肆意地挥霍着身体里的能量,或者是在倾倒着自身的心绪。

西弗脸上慢慢挂上了笑容,是那种舒爽到有些放肆的大笑。而唱的歌词也近乎是以吼出来的,但听起来却不跑调,反而更接近了蓝调的本质。

一曲终,西弗兴奋地欢呼了一声,好像自己好久没有这么通透了。

鼓掌声从教室门口传来。是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和西弗年龄相仿,很知性的女人。

西弗抬头看到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和西弗年龄相仿的长发女人,脸上挂着知性却不带挑逗的浅笑。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西弗又变回了之前局促,紧张的西弗。


“哦不好意思,我是刚才在这里上课的老师,听到了教室里有琴声就过来看了看。”

“哦哦,是我应该抱歉,唐突地进来坐下来就弹。”

“看在你弹得这么好的份上,原谅你啦。”女人开玩笑般轻语出来,身体倚在了门边。她的身材管理的很好,凹凸有致,能看出是一个对生活有品位的人。西弗出神地看着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羞红了脸。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我今天上课怎么没看见你呀。”

“其实挺惭愧的,自己在陌生人多的地方会不自在,所以刚才的课我就回到车里坐着了。”西弗仿佛也觉得自己慌张的行为有些可笑,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女人也笑了,是那种爽朗的轻笑,西弗有些惊讶居然有一种轻笑是可以用爽朗来形容的,但这个笑容是他见过最优雅却不克制的笑容。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随即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纠结着做一个矛盾的决定,像是难以启齿般。但过了片刻,女人还是下定决心办抬起头,看着西弗:

“那个...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刚才才发现雪已经下的很大了,而我我没有开车过来。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当然!”西弗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

可能是下雪的缘故,初冬八点的夜色仿佛没有原先那般漆黑和空旷。在雪花随风狂暴的舞动中,开着暖气的车内被衬托得安静且有安全感。

这是西弗这几年第一次与异性的亲密接触。

“那个...虽然我是这个样子,但请千万放心,我不是变态也不是跟踪狂。也许你可以跟你老公发个消息,把我的车牌号告诉他?”西弗怕女人担心,赶紧解释道。

“我离婚了,而且我一点都不担心呀。”女人放下手机,转过头对着西弗莞尔一笑。

“为什么?”西弗有些诧异,自己的外表按理来说是一个标准的变态。

“我听你弹琴了啊,纯净的不像是坏人。”

“oh,那....谢谢你?”

“嘿,答应我一件事好嘛,我发现我好过分啊,又做你的车又要让你和我做约定哈哈。”

“什么约定?”

“下周来上课好嘛?你可以用我对面的那架钢琴。其实没有这么糟啦,去试一试吧。”

“....好啊。”

车停在了她告诉的公寓楼旁,是一个颇有情调的两层小楼,像是福尔摩斯住的那种英式小公寓楼。

“好啊!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吧,谢谢你带我回家啦。”女人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红色针线帽,捂了捂自己穿的呢子大衣,对着西弗浅了一下,打开了车门。

“哦对,叫我晴就好了。”

“我叫西弗。”

“那咱们下周见啦!”

“好。”


西弗没有着急启动车子,他靠在车椅上,看着晴的背影远去,打开了门,最终不见。“晴”高挑的身形在雪中仿佛一幅绝美的油画,是这狂乱却安静的天地中唯一一抹鲜艳的灵动。

西弗的心里头一次泛起了一丝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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