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鱼干（少年张小花系列之1）

        橘黄的太阳擦黄了海岛的天边，孩子们拎着鱼叉、绳索欢快地从门前路过，奔向一缕缕炊烟。我盘着腿低着头，手里一张网零乱破碎，怎么办，今晚要交鱼了。

        “张小花。”少年的声音迈过门槛，瞧了瞧我又往里看，“怎么没有煮饭？”

        “我没有鱼……”

        少年挑起了眉，“没有鱼？那你身后是什么？”

        桌子上、橱柜里，墙角边码了一排排堆叠整齐的干鱼，有的还穿成鱼串缝在一起。而我坐在鱼堆前垂头丧气，“那些都是原来捕的，皮相不好——”我扭过头指指点点，“那些呢，揪掉头了。那些、还有那些，我都翻遍了，日子太久都不能要了，没法交。”

        “所以你就拼了命补网子……”少年把“拼了命”咬地很重，目光扫过空空如已的杯瓶碗碟落在她身上，连续几天了他都看到这幅光景，破破烂烂的渔网围了她个水泄不通，她像一条作茧自缚陷入囹圄的鱼，脸色一天不如一天。少年闭上眼，提了一口气。

        “九哥，九哥——”少年随着她的呼喊睁开眼，门外一个影子匆匆闪过，而她急切，恨不得立即跟了去。一眨眼扒开那堆破网子，两手薅着坐麻的腿连挪带搬往前爬，被他拦腰一把抱住，犹自挣扎：“哎你放手，要不你送我去——唔——唔——”

        “没事，对，她今天不去了，您先回吧，行，明天见拜拜九哥~~~~张小花！”小少年捂着她的嘴笑眯眯把人送走，转过身就凶神恶煞。

        一包水涌上她的眼眸，少年刚刚硬起的心肠又轻飘飘放下，“你看你又不吃饭。”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泪珠滚落到他的指上。“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九哥了。”他给她嘴里塞了一粒椰子糖。“见不到他就没人教我造船，造不成船我就没法离开这。”糖块在她嘴里一点点融化，流进缩成一团的胃里，她不讨厌这里，风景宜人，邻里和睦，粗茶淡饭吃起来也格外香，只是她不属于这，终究还是要走的。

        “那么急着造船还签契约，每周都要上交一条鱼？”

        “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签了！网子又破又烂，都要交鱼了我连一个窟窿都没补好！”

        傻瓜，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带着鼻涕泡的恶龙咆哮将他的郁结一扫而光，柔软好胜是她；这也是她，坚韧有力量，又可爱。

        “补不上了？”他歪着头看她，声音中透出一丝狡黠。

        “嗯。”她对自己失望透顶。

        “那你就跟我走嘛！”不等她反应他已经拉着她的手从椅子前走开，从门槛迈开，从晚归的人中穿过，从橘色的海风中跑过，脚底打在无边的沙滩上，摇摇晃晃，风驰电掣，像两条活泼俊美的鱼一头扎进他们的宿命中。

        海水清凉透彻。她睁开眼，鱼群在他身边优雅地飘动，天光在头顶上方，她抬起头，冲出了水面。

        一条小鱼在手心里扭动，湿湿滑滑，滴滴答答，她攥的死死的，塞进他从小朋友那里借来的瓶子，灌进水，小鱼儿躺在瓶底拍拍瓶子又游了起来。

        夜里，我梦见一条会发光的鱼，我跟着它游弋自如。

        张小花，网可以慢慢织，船可以徐徐造，你水性那么好，要相信自己不用网也可以抓到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