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待在这山上的第八个年头,师父跟我说,该教的他都教了,接下来就看我自己的本事儿了。师父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去猎杀一头鲸。师父还告诉我只要我杀了这头鲸,我就可以飞身成仙了。
于是乎,我下山了,天天在海边转悠。
这天,我换了一个海转悠,不想却撞上了一个人,正当我准备破口大骂时,那姑娘怯生生地道:“对……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出来,不太熟悉,不小心撞到你了,你……你没事儿吧?”
我一看是个姑娘,顿时气就消了一大半,嬉皮笑脸地说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不好好的吗?”为此,我还特地敲了敲自己的胸膛证明我完好无损。
那姑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见她头发上还滴着水,衣服也有些湿,便开口说道:“我叫落白,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弟子,你叫什么呀?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你看看你,头发都还在滴水呢,衣服也湿漉漉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那姑娘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海蓝鲸,我叫海蓝鲸。”
“你怎么会在这海边呢?家在这儿啊?”
“大海就是我家,我……我全家人都住在这儿。”
“那你的家人呢?天快黑了,他们怎么不来唤你回家?”
说到这儿,海蓝鲸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她道:“都没了,就剩我自己一个人了。”
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对着她一笑,道:“没事儿,从今以后,你就跟我混吧,凡事有我,我也一个人,正好咱俩还能一起做个伴。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忽的就笑了,像一个得到了糖葫芦的小孩儿一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纯粹。
我牵起她的手,听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落白哥哥!”心里仿佛是抹了蜜一样,竟觉得十分开心。
我带她去吃了这小镇上最有名的羊肉汤面,她觉得十分新奇,她告诉我,从前她的爹娘是不准他们吃肉的,第一次吃肉,她觉得甚是美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我就招了招手,让老板娘单独给她上了一碗羊肉,让她一次性吃个够。
随后,我带她简单地逛了逛这个小镇就回客栈休息了。可半夜里,她敲了我的房门,我立马惊醒,开门却见她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蹲在我的房门外。我赶忙扶她进来,问:“海蓝鲸,你这是?羊肉吃多了闹肚子?”
她摇了摇头,道:“落白哥哥,爹娘说我们这族人体质特殊,天生与旁人不同,所以不能食肉。若食了肉,必须要以灵气渡入体内,催出一口血来。是我贪吃,竟不听爹娘的劝告,落白哥哥,你快帮帮我,想想法子帮帮我吧!不然我就要疼死了。”
我挠了挠头,道:“以后啊,可不敢再带你吃肉了。灵气入体,催一口鲜血,这个容易,你且坐到床边来,我帮你就是了!”
海蓝鲸半信半疑,直到我真的帮她催出一口鲜血来,她觉得舒畅至极了,方才真的相信他会,于是她开口问道:“落白哥哥,你怎么会灵气入体啊?莫不是学过法术?”
“对啊,你落白哥哥我可厉害了,在山上学了八年法术,下山历练来了。”
与此同时,他的师父在山上打坐,忽然睁开了双眼,望着落白微微变蓝的长明灯,道:找到了!”
次日,我带着海蓝鲸一路南下,游山玩水,时而去街边小吃,尝一口小镇上的美食,时而去深山老林里,摘一个两个的野果,打一只山鸡,但我是万万不敢让海蓝鲸吃的。谨遵她爹娘的教诲,不吃肉!绝对不能吃肉!每当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自己一个人吃完一只野鸡的时候,我心里就很得意,面上还露出了那种吃不够,再来一只的得意之色。当然,我这么做的下场就是被她追得漫山遍野地跑……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烛龙村的地方,我其实想问问这个地方是有烛龙吗?怎么会叫这个名字,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村民们告诉我,这儿没有烛龙,曾经有过鲸,它冒充烛龙,造福了这儿的村民,所以叫了这个名字。我本还想问问既然知道它冒充了烛龙,那为什么不改过来叫鲸村呢,海蓝鲸就拉着我朝着一个卖糖人的小贩那儿走去了,我也就没有开口再问了。
她可真狠,昨个我不就当着她的面吃了一只野鸡,她今儿就花我的钱把那小贩的糖人全买完了,一个人吃,还没有分我,我……
算了,我大度,不跟她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小贩还告诉我们,等日落十分,这一年一度的灯谜会就要开始了,让我们可以去看看。若是猜中了灯谜,店家还会免费送给我们水灯,许愿很灵的。
我看着她一个人横扫完那些糖人之后,就拉着她去猜灯谜了,她看着那些灯谜,字也读不对,一会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认识,然后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袖,道:“落白哥哥,要不咱们走吧!”
我歪着脑袋,附耳说道:“走什么?水灯不想要了啊?看落白哥哥给你赢一个大满贯回来!”
于是乎,我走到了店家面前,指了指那几个灯笼上的谜语,道:“这个是烛龙,这个是鲸,这个是水灯,这个是酒,还有这个,这个……”我一一地给店家指了出来。
众人喝彩,那店家也傻了眼,道:“公子真是令在下佩服,既如此,那……”
我怕他赔的血本无亏,就道:“水灯我们就不要那么多了,我们外来人,不懂规矩,只是想要两个祈福,博个好彩头罢了!”
“公子既这般仁义,那今年的水灯花就送给公子和这位姑娘吧!”
“公子啊,这水灯花可是我们一年一度灯谜会的镇会之宝呢,整个灯谜会也不过才三个而已!公子一人猜中了我们这水灯会的近一半的灯谜,得这水灯花当之无愧!你就收下吧!”在一旁围观猜灯谜的人说道。
随后又有人附和道:“公子就收下吧,全当是来烛龙村祈福来了。”
“是啊是啊,公子就收下吧!”
我和海蓝鲸收下了这水灯花,还拿了两个小的水灯,就到河边去放水灯了。要说这烛龙村也是想得周到,在河边设了两张桌子,摆上了红纸和笔,专门供这祈福的人书写愿望。
海蓝鲸识的字不多,所以我写完之后便一直偷偷摸摸地够过头去看她写了什么,谁知她遮的严严实实,让我想看也看不见。
随着水灯走远,海蓝鲸也在心里默念道:愿落白哥哥一生平安喜乐,达成所愿!而我写的则是,愿我落白能早日飞身成仙,护海蓝鲸一世长宁!
在这烛龙村待了小半个月后,他们又启程南下,来到狼寨。不巧,却在这里碰上了我的师父。
我看见师父的双目如鹰,直勾勾地盯着海蓝鲸看,意识到他的目光与往日看我的不同,带着杀意,就将海蓝鲸护在身后,问道:“师父怎么也下山来了?”
他冷冷地收回双眼,道:“跟为师进屋!”
我回头拍了拍海蓝鲸紧紧抓住我的衣袖,道:“别怕,万事有我呢!你先回房,我让小儿去给你买了糖葫芦,看你来的时候盯着它看了好久了,小儿一会儿就会送上来了,你吃着,等我和师父说完事儿就来找你。”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送她回屋内之后方才去师父房中。
我敲了敲师父的门,收起了嬉皮笑脸,听得师父说,“进!”方推门进去,恭恭敬敬地给师父行了一礼,道:“师父!”
我抬头看着师父,他缓缓睁开双眼,问道:“落白,你可知三日之后是什么日子?”
“七月初七,鬼节。不知师父所为何意?”
“七月初七,是一年之中鲸气息最微弱之时,那个时候,若我们猎杀了鲸,那你我皆可飞身成仙,享永世盛名!”
“师父的意思是,在这狼寨发现了鲸的踪影,所以特意在此等候,准备于七月初七之时猎杀鲸。”
“不错。”想来这傻徒弟还不知他身边的女子是鲸,不过也无碍,先杀了再说,反正届时我一定会飞身成仙,而你只会成为我的垫脚石。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总觉得不安,老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从师父的房里出来之后,我的心情立马就紧张起来了,直到看见了海蓝鲸,我紧绷的那根弦才微微放松。我看着她吃了满嘴的糖浆,顺手就从衣袖中掏出了手帕给她擦了擦嘴,道:“听说这狼寨最有名的是荞麦面和狼崽汤,看你吃了这么多的糖葫芦,一会儿还怎么吃他们这儿的好吃的。”
她拉了拉我的衣袖,笑着说:“不嘛不嘛,落白哥哥,我吃得不多,真的,我就吃了七八串而已!都怪那个店小二,他买的实在是太多了,我都吃不完,还分给他两串呢!”
我笑了,“好,海蓝鲸吃得不多,还能吃得下饭!走吧,擦擦脸,我带你去吃荞麦面,喝狼崽汤。”
她高兴地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就跑出了屋,然后问道:“落白哥哥,你师父都跟你说什么了啊?我看着他好凶的样子,他会不会打你啊?”
我故意皱起了眉头,道:“打了,还罚我今晚回去跪着,不准睡觉,怎么办?”
“啊?真的吗?那我也不睡了,陪你一起跪着吧!”
我低下了头,忍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被海蓝鲸看见了,给了我一下,道:“好啊你,又骗我,看我不打你这个坏家伙!”
我握住了她的手,道:“好了,别闹了,到了,咱们今晚就吃这家店。”
入夜,回去时师父见我又与海蓝鲸在一处,眉头皱的都要拧成了一条线,我紧紧牵住她的手,恭恭敬敬地给师父行了李,送她回房之后,觉得不妥,又设下了三重结界,嘱咐海蓝鲸晚上不要轻易出这个房间,才离去。
半夜,我在自己的房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师父会对海蓝鲸有这么大的敌意,老是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海蓝鲸。卯时不到,我就起身了,然后快速地洗完脸之后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房里,看她还睡得香甜,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
然后我慢慢悠悠地出了客栈,去给海蓝鲸和师父买早饭去了。回来路上,我看到了糖葫芦,想起昨天海蓝鲸吃的时候糖浆沾了一嘴,就忍不住笑了,就又跟小贩买了十串,往前走,看到有包子铺,又想到了海蓝鲸看着他一口一个肉包子可怜兮兮的模样 便问老板有没有素包子,顺手买了两个……
等我回客栈时,海蓝鲸和师父都起身了,我将早饭都摆在了大堂,请师父入座之后,我和海蓝鲸方才坐下,师父道:“这就是你买的早饭?”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师父一甩衣袖,冷哼了一声,起身就走了。我一拍脑袋,才想起没有给师父买他素日里吃的水晶蟹肉。我忙跟海蓝鲸说:“你先吃着,我让店小二去给我师父送点吃的。”
她一边吃 一边答应我道:“嗯嗯,落白哥哥快去快回,不然这些都是我的了!”
我点了点头,忙去问店小二这狼寨可有水晶蟹肉,店小二说没有,不过有水晶鱼,我就让厨房做了一条给师父送去。送完之后,我们又去逛狼寨了。
一连三天,师父都在房里打座,除了那日叫师父吃过早饭他拂袖而去外,再不曾见过师父。听店小二说,师父在房里打座,饭菜送进去,也没吃多少,不过水晶鱼倒是都吃完了。
我心想着:莫不是不合胃口?所以才吃这么少。
就这样,七月初七来了,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我还没有睡醒,师父就敲了我的房门,让我去狼寨的湖心亭,在那儿设下阵法,那阵法很费事,也费时,需要设七个时辰。我本打算去跟海蓝鲸说一声的,可师父不让,把我推出了客栈,我想着,反正我设下了结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于是乎,我就去湖心亭设阵去了。
可当我设完阵法时,见师父他扛着海蓝鲸来到了这湖心亭中,他开口道:“想不到我的徒儿出息了,竟在这鲸女房里设了结界,为师破解时还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无碍,今日她铁定是活不了了,你护着她也没用。”
“师父,你刚刚说她是鲸女?你来这狼寨就是要杀她?”
“不错,若没有你,我还找不到这鲸女。而你就是鲸刀,是杀她的最好利器。”我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要猎杀一头鲸,还需要一样东西——鲸刀。而这两样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没想到啊,我落白此生居然是一把杀鲸女的鲸刀,而这鲸女居然还是我这一生想要心心念念保护的人,这可真是个笑话!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挡,师父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到了我面前,迅速地给我喂下一颗丹药,然后施法,将我炼化成了一把刀,用来杀海蓝鲸的刀。
传闻言:“鲸刀灭万鲸,鲸落万物生。”想不到我落白就是那把杀海蓝鲸的刀,而海蓝鲸是那个生万物的鲸女。
师父举起了鲸刀,一步一步走向了她,用力地刺向了海蓝鲸。一瞬间,鲸女苏醒,悲鸣哭泣,她从自己身上拔出了那把鲸刀,然后反手刺向了我师父,师父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大抵是因为他不知道,不知道我曾给海蓝鲸渡过灵气,她的体内还有一层属于我的保护在里面,所以这一刀也没能要了她性命。
师父死了,而我也化为了鲸刀,在她插向师父时就成了一把废铁,再无生还的可能……
而海蓝鲸,她陨落了,鲜血流进了这狼寨的湖泊,湖水从浅蓝色,慢慢地变成了血红色,又慢慢地变得清澈透明,生出了万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