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

垦土诛茆作佛宫,栽田博饭与君同。梦中十载因缘尽,又拄乌藤过别峰。

临岐一句如何说,此去平分江上月。千里同风事宛然,云山虽别何曾别。

别不别,鹭鸶飞入寒江雪。

春夜,月上中天。烛火熄灭了。

阿生放下书,他听见背后有悉悉窣窣的衣裾声,却没有回头。

今夜一如往夜。

凉风渐起,吹起他案前的宣纸。霓裳站在他背后,嗤嗤的笑。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山南深林,阿生住在这里。

某天,阿生翻捡旧书,不知为何,在书箱里发现一件羽衣。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些许画面,待自细想,空空如也。

霓裳站在奈何桥头,四面瞢闇苍茫,恍如人间暮色。

孟婆从三途河中捞起一颗心,霓裳接过,一口一口吃下,走过奈何桥。

孟婆对她道:“世事无常乃人间常事,执迷不悟,祸劫生矣。”

霓裳头也不回。

万籁俱寂,残阳如血。

阿生眺望着天际行云,霓裳捂住他的眼睛。“那景色比我还好看吗?”阿生沉默不语。

那夜月色清明,四下无声。阿生看见林间升起点点萤火,渐渐凝成一个人影,衣裙灿然生辉,霓裳。

阿生感到脸上清凉的触感,他问:“姑娘是人是鬼?”霓裳不答,双手缓缓移至阿生胸口,一丝丝寒意自指缝中溢出。

然而世间依旧人来人往,阿生仍是初见时的模样。

百年身矣,再逢时,夜露沾衣。他轻轻抚上霓裳的额,指上薄暖流进心底。霓裳道:“你记得我吧,我是……”

后面的话,阿生怎么也想不起来。

霓裳紧紧捂住胸口,滚烫的液体却喷涌而出。吃了人的心,百年修为殆尽,也没有变成人,终于大限将至。

阿生抱住她,他感到四肢百骸灼痛不已,心里却是异常平静。

“霓裳?”

话音刚落,霓裳在他怀里破碎消散。

冬日,雪后初霁。阿生站在河边,对岸是片空桃林。

他将羽衣埋在那里。

乘舟返回时,河面上白雾茫茫,小舟如穿云间。

阿生的背影,浮在雾里,摇摇荡荡,慢慢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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