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猴戏

    “哐哐哐 ........”一阵铜锣声,急促地响起,锣声停下以后,一个男子操作沙哑的外地口音吆喝起来,“过来看一看喽!”停下来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锣声......

        锣声响起的地方是南门桥头通往老城区解放路与中山路、青年路三条路交汇口的一段。在南门桥头这一带是商贩们的聚集地点,买卖都是围绕着两边桥头两边展开,并且向河堤两边延伸。

        城外那侧的河堤还残存着古时留下来的青条石砌码头,台阶从河堤上一直可以走下倒河里,河水已经浅得无法行船了,一大早河水是最清澈的,许多勤劳的妇女们在河里洗衣服,她们用木棒槌击打放在青条石上的衣服,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在河谷里此起彼伏。

          河堤两边高大的护堤树对于露出滩涂的河床似乎已经成了摆设,谁也不会想到它们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古码头也成了卖鱼的档口,卖鱼人把编织的大竹筐放在码头边上的浅水里,在河堤上面则摆放着放鱼的大木盆。

        沿着河堤往下走则是一个由砖柱搭起来的大瓦棚,里面的商贩待遇要好一些,下雨的时候淋不着雨。棚里面前半截是卖小吃的摊点,卖水酒、炸米果、豆巴子、水煮猪血、猪肺汤。后半截是卖肉的摊点,屠夫的摊位是一截很大的松木剖成一个半圆形的案板。

      除了那些既成的鱼档肉铺交易点,道路的两旁都是自由摆放摊点场所,只要不把摊位设在人家的家门口,没有人管。

      天还没有亮,城里的与乡下的商贩,早早就来抢地盘了。城里的商贩一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好的档口被放上两张长板凳,摊上几张木板,或者在地上放几块大石头,压着一张塑料布以宣示主权。

      从乡下赶来卖农副产品的农民,再早也早不过占尽先机的城里商贩,他们甚至在半夜就已经把好的档口给占领了。

      乡下赶来的农民只好往桥两端的河堤向外发展。逢年过节,桥也沦陷了,桥面的中央也摆满了卖菜的地摊,整个桥被挤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在交易中各取所需,在交易中谋着生计。

        集市中也暗藏着三教九流。小偷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到处寻找下手的机会。骗子在寻找一些看似老实巴交,IQ值比较低的人作为目标,兜售假古董或者假手表。

        敲锣的是耍猴人,这些民间艺人绝大多数都是流浪到此的外地人。

      本地人普遍认为这些行业是不入流的,受歧视的,归于“戏子”一类。 即使有本地人迫于生计,也在街上摆个摊卖狗皮膏药,治跌打损伤药酒之类的。也要操一口普通话,装着外地人,但本地人说普通话,一开口就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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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耍猴人等到集市的下半场才把场子铺开,一个外地人是绝对不敢与本地人争风的,再则集市上的人卖完货物之后才有闲暇观看表演。

        耍猴人的行头是一只很结实的竹笼子,内面装了几只猴子,还有一只大柜子,里面装猴戏的道具,用担子把这两样东西一路挑来的,走到那儿表演到哪儿。

        随着耍猴人的锣音和吆喝声,街上马上围了一大圈看客,小孩从成人的胯下钻入圈内蹲下,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猴戏,成人则站在外一层。耍猴人打开笼子,从里面唤出了一只猴子,在项圈上套上绳子,一手拿着牵猴的绳子和敲锣的棒子,敲一声锣喊一句。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初到贵县讨口饭吃,有钱的捧个钱场,没有钱的捧个人场。”

        说完,手中的绳一抖,拿起鞭往地上一挥,“噼”的清脆响声过后,冲着猴子大吼一声。

        “来,给各位看官们来个见面礼!”

        猴子向上窜起一连几个后空翻,再趴在地上给观众磕头。一连朝几个方向的观众做了这个开场白。

          又一记响鞭,耍猴人把手放在放在耳缘做了个示范,冲猴子喊:“来!给大伙敬一个军礼。”

          猴子果真乖乖地举起手掌,像耍猴人一样放在了耳缘敬礼,滑稽的样子就像战场上的残兵败将。

          它被拎着向观众转了一圈后,节目就正式开始了。

          耍猴人拎出一辆两轮小童车,对观众说:“现在开始表演猴子骑车。”

        他扶着手头,猴子马上灵活地跳上小车,踩上踏板蹬起来,童车扭了几下后,童车开始被它驾着稳妥地转起了圈,人群纷纷退后了一点,让圈更大一些。猴子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儿童在骑着车,骑得比孩童还要平稳。

        耍猴人从笼子里放出了第二只猴。这只猴一出来就不停警惕地望着耍猴人,看似战战兢兢。耍猴人扬着鞭子,对它喝了一声,“上去!”  又噼的一响鞭。猴突然就变了一副脸,冲着耍猴人撕牙裂嘴,弓着身做出欲向耍猴人扑去的姿势。

      “反了”

      耍猴人向反叛的猴又挥是一响鞭。猴立马收起了嚣张的嘴脸,怏怏的跳上了童车的后座。转了几圈后,耍猴人收起了童车,把那只反叛的猴赶回了竹笼里。

        耍猴人站在那只黑色的大柜子边,用鞭子的柄轻轻敲了敲,依依呀呀唱起了豫剧。猴子打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件红袍披在身上,又在柜子里取出了一副面具戴上,是一副女生面相的京剧脸谱,紧接着又从柜子边的架子上取下了一顶凤冠戴在头上。在场子中间向观从作揖来回走动。耍猴人在边上唱: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

女子纺织在家园,

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

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

乡亲门才有这吃喝穿。

你要不相信那就往那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还有衣和衫.......”

        分明是豫剧《花木兰》里的唱段,从耍猴人吵哑的喉咙里吼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耍猴人边唱,猴子又换了个武将的头盔,换上个大花脸的脸谱,在场子里来蹑手蹑脚来回走动,耍猴人向扔了一支红樱枪,猴敏捷地接过枪,身上的袍子被尾巴翘起,露出了猩红的屁股。观众时不时发生一阵阵哈哈的笑声,赞叹猴子太聪明。

        猴子换上了一副包公的长髯的黑脸谱,戴上一顶宋朝的长翅帽,耍猴人又唱了一段豫剧《铡美案》的唱段。唱完后,猴子来了几个空翻,帽子掉了下来。耍猴人递给猴子一只盘子,猴子端着盒子走向围观的人群,许多看客们悄悄溜走,有的站在远处。还是有人不时朝盒子扔硬币和壹角贰角的纸钞,前排的小孩看猴子过来,想趁机摸猴子一把,猴子立马变了脸,露出了尖尖的牙齿,好像是在警告:我可不是好惹的!

      戏散曲终,耍猴人坐在柜子旁一边整理着盆子里的钱,一边啃着馒头。耍猴人是个中年人,身上穿着一身藏青的中山装,衣服上尽是污渍,脚上是双脏兮兮的解放鞋,脸堂是透着红光的暗黑,一脸的风尘。

        据说,耍猴人不仅耍猴戏,还会在山上捉猴,本地深山里曾经有大量猴群,耍猴人用训练好的母猴放置在山中的树林中做为诱饵,引诱公猴上勾,进入圈套。

        每当耍猴人表演猴戏这后,街上会有卖猴骨的。捕捉来的猴子被绑在电线杆下面宰杀,剥皮,削肉。血淋淋的剩下个骨架子,煞是恐怖。

        猴骨更值钱,被用来熬制猴骨膏。许多老一辈的人迷信动物的骨骼熬制的膏入药能强身健体,壮阳补肾,那只是一个错误的迷信而已。山上的动物因此大量捕杀,造成了生态失去平衡,特别是野生华南虎等猛兽的灭绝。

        老街的繁华地段如今早已被拆迁改造了。那些曾经在街坊、集市上混迹的老一代手艺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当年那热闹非凡的街边集市也成了往昔繁景,只存留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

      每当我回到老家,路过南门桥,旧时热闹的情景浮现,心中感慨万千。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街坊老人说,人在世上就如作客一样。

      那不就像昨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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