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车开始

这是关于自行车的故事。


我大概是从小就缺乏运动神经,各种球类早早和我失去了缘分,大学选修排球课还差点挂科,就连自行车也直到高三暑假才学会骑。所谓会骑,也不过是能够骑歪歪扭扭地前进,遇到上坡或者比较颠簸地路就要下地推着车走。依稀记得前年和几个同学在合肥骑自行车赶地铁,我跟在大部队后面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骑过一个个路口,如今想起还觉得恐怖。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八字不合吧。

在台湾的那半年,我意外和自行车变得亲密起来。即便至今仍就无法驾驭这个交通工具,却已然对它抱有了好感。台湾的UBike分布相当广,用悠游卡就可以乘坐,如果速度够快,可以免费从小吃部骑到台达馆。这种免费服务我从来没有体验过,不到一千米的距离,我也没法在免费时限内完成。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大陆的朋友,在兰州那边上大学。六月初的时候,他约我去台北看电脑展,看完展览后我们就顺便去台大转了一圈。当时已经下午了,想要把台大完整转一圈只能骑UBike。我说我骑得不好,他就一直把我护在靠近人行道的一边,虽然骑得磕磕绊绊,却也还算平安。夏日的台大里遍是绿色,叫不上名的古树和遍地的灌木郁郁葱葱,连起来的椰树成了绿色的穹顶,漏下的光和单车前进带起的风混在一起,像是小时候看的台剧中的场景,一成不变到恶俗的镜头后面,主角们却每次都异乎寻常的热忱。在没有人的大路上骑行,会有想要拼命踩踏板的冲动,场景和人物是怎样的架构都没关系,只要风声和内心的冲动连成热烈的鼓点,肌肉里的热情就会一直烧下去。那时,我第一次发觉骑自行车不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三月份第一次来台大的时候,正好赶上杜鹃花节,走在那时的校园里,空气中遍布的是台大春日的热烈。六月份的台大,单车穿过熙攘的行人,穿过无人的椰林大道,穿过身体中蒸发出的狂热,驶向熊熊烈火。热血烧干后残留的记忆尚有余温,仿佛记忆也和棉被一样染上了日光的气味,暖烘烘地包裹着身体。

从台北回来后,我一头扎进了期末复习里。

我从小就算不得会考试的人,因而每次考前总要痛苦许久,每每还没开考,却早早脑补了答不出题的困境。除开上课的时间,我基本都待在系图复习考试,电视剧和小说都停掉了,倒是每晚十点的跑步坚持了下来。有天晚上心情不太好,便想着干脆不跑步了,不如骑车好好看看这所我待了快四个月的大学。这次没有任何人陪着我骑,只有一个影子醉汉般在路灯下摇晃。清大的夜并不安静,蝉鸣遍地是,路上的学生也并不少,仿佛一天才刚刚开始。先是经过每天走过的熟悉的路,从资电馆到体育场,黑下来的游泳馆相当沉默,棒球场和球馆静默地趴在山下,操场上有踢球的黑人,灯光断断续续从山的深处滴出来。我一路磕绊,想是月光沿着小路黏黏得铺了一层,便下车推车前行。这条道我几乎没来过,上一次来还是刚到清大和大家出去买床上用品的时候。蝉鸣渐渐弱了下来,鼾声般起起落落,人也少了起来,似乎夜晚也慢慢睡去了。推着车子行走的时候,仿佛我也成了清大的一部分,仿佛这里成了我的家。考试暂时被抛到了脑后,没写完的作业和实验报告也统统打包随便扔到哪里,找到一个下坡,便开心地骑上车,任由它自己滑下去,随后再费大劲把车推上来。那时的快乐,是真切存在的。即使没有人保护,即使车身摇摆个不停,即使我还是不敢在马路上骑自行车,此时此刻,我也想一直骑下去。

所以,大概所有我恐怖着的东西,都会有不那么值得我恐怖的一面吧。

包括自行车,包括那些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事情。自行车的故事和清大一起慢慢远了,至今我还是不敢骑自行车去取快递,也再没兴致骑车在校园里穿梭。

偶尔还是会梦到黏糊糊的月光,还有台北热得吓人的烈日。

月苍苍,日晃晃,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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