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贼妹（十四）

文老贼最近心情不错，一大早就拄着双拐给自己养的花浇水，口里还哼着《智取威虎山》中《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那一段：“三十年做牛马天日不见，抚着这处处伤痕、条条疮疤，我强压怒火，挣扎在无底深渊！乡亲们悲愤难诉愁和怨，乡亲们切齿怒向威虎山！只说是苦岁月无边无岸，谁料想铁树开花、枯枝发芽竟在今天！……”

唱着唱着，文老贼的眼眶竟有些湿了，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也不想别人知道，他只想一个人哼着小曲去回味，回味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回味自己这些年来畜牲一样挣扎图存的生活。自老伴死后，他拖着残疾之身照顾着幼女，为了像个人一样活着他带了两个徒弟，靠徒弟的手艺来供养自己和女儿，如今大徒弟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时不时的拿钱拿物回来孝敬自己，小徒弟行事谨慎颇堪托付，每月的进账也颇为可观，女儿即将中专毕业，他已花钱托关系为她找好了工作单位，想想这一宗宗一件件，他文老贼能不心潮起伏么？

“师父，我出去转转。”武思勤从房中出来，向他打招呼道。

“去吧！小心一点。”

“师父，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跟着大师哥一起干呢？”武思勤忽然停下来问。

“小武啊，老话说得好：'十年易读举子，百年难淘江湖'啊！江湖的水深啊，别看你大师哥今天风光，他要栽的时候想回头都来不及！师父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干几年，攒下点家业，讨一房媳妇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才是福啊！师父闯了一辈子江湖，你听我的准没错！”文老贼眼睛望着窗外的蓝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啊，好好听老爷子的话，多攒点钱，讨一房漂亮媳妇儿！”文小妹也从房中走了出来，笑着说。

武思勤冲着文小妹扮了个鬼脸，趁文老贼背对着二人看不见，冷不防在文小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师父我走了！”文小妹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小妹，你不要老是跟小武瞎胡闹！爸虽然老了，可是爸不瞎。听爸的话，将来好好找一户人家嫁了，爸不想你跟一个贼过一辈子！”

“爸，您不也是一个贼么？”文小妹有些不服气地问。

“所以我才不要你再跟贼混在一起！”文老贼勃然作色，转过身大吼了一声，见文小妹上牙紧咬着下唇，双眸之中泫然欲泪，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道：“爸是为了你好。”

“我去给您准备早点。”文小妹垂下头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进了厨房。

“小妹啊，小武这孩子也不错，爸也挺喜欢他的。你喜欢他我早就看在眼里了，我自己的闺女什么样我能不清楚么？这样吧，别说我这个做爹的苛刻，你告诉他，除非他早日积攒下一份家业，早点转做正行，能让我女儿过上安稳的好日子，我也许可以考虑让我的女儿跟他在一起！否则，就让他早点死了这份心吧！”吃早饭的时候，文老贼忽然开口说道，整个说的过程中他只顾呷粥吃菜，正眼都没看文小妹一眼。

“知道了，爸。”文小妹冰雪聪明，当然明白文老贼此话的意思，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