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图/网络
1
爱上小燕子，肯定不在五阿哥的预料之内。
生于帝王家的他，婚姻注定会被异化为政治筹码。他的妻子，想必也是多方势力斡旋筹谋的最终结果——
两个被共同目标捆绑在一起的人携手过一生罢了，若有爱情，是锦上添花；若没有，也不至于雪天丢了救命炭。
类似的故事，已经在各朝各代的宫殿里上演过无数回。这是锦衣玉食与万人之上的代价，其实也公平得很。
可那天围猎，他无意中射伤闯围场的姑娘，也无意中猎取了自己的爱情。
那个姑娘，怎么说呢？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说话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与皇宫格格不入，却与他心心相印。
讲不清爱情是怎样萌芽如何生长的。最初时，或许只是被新鲜所吸引；再后来，小燕子身上的坦诚、率真与自由打动了锦绣堆中长大的王子。
只是，来自民间的姑娘小燕子，并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甚至没有足够的心机和手段来处理繁琐复杂的人际关系。
现实一点说，小燕子从来都不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尤其算不得永琪的良配。
他是大位继承的最有力候选人之一，极有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他的福晋，必须具备母仪天下的气质与气度，小燕子显然是不合格的。
但爱了就是爱了，不看重任何外在条件，也不在乎一切附加价值。它被还原到了最纯粹的本真状态：心动、情动，仅此而已。
其实哪怕到了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也会认真计较潜力值，仔细计算契合度，把婚姻当作合资企业来小心经营。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百分百纯粹的爱情只是作家笔下的传说。也唯有多方考量后的决定，才经得起余生风吹浪打。
而琼瑶作为造梦者，其实正是在描摹想象中的乌托邦，使爱情不被现实的风霜浸染。
我们也都曾和五阿哥一样，感情不掺杂一丁点杂质，对外在的家境、背景、职业、收入全不在乎。
2
小燕子与五阿哥的爱情，本质就是王子爱上灰姑娘。
不一样的是，《还珠格格》从不强调阶级观与身份感。封建王朝的爱情故事，却包裹着平等、自由的浪漫主义内核。
事实上，小燕子最招人爱的地方之一，就是她与皇宫的格格不入。
印象最深的一点，是初入皇宫的小燕子，禁止太监宫女们自称奴才。她把所有下人都当作兄弟姐妹，关心他们的饥寒冷暖，甚至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不分你我。
你若细细深究，就会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其实是在无意识地挑战封建王朝的基础规则，打破所谓的“尊卑有别”。
她的内心深处，的确有一种超脱时代的平等意识在生根发芽、蓬勃生长。
长大后，许多人都说，小燕子没那么可爱了。
那或许是因为，成年的我们在规则中浸泡以求适应社会，思维转换，看《还珠格格》的角度也在慢慢改变。
但是，必须有了这样的“平等”意识，小燕子才会在爱上王子时坦然自若，丝毫不见奴颜媚骨，更别提刻意讨好与迎合，也没想过借着成亲来攀高枝儿变凤凰。
而高高在上的五阿哥，也从不拿权势富贵来压制小燕子，和后来那些宫斗剧截然不同。
我觉得，这是琪、燕二人最可爱也最可贵的地方，也是他们能走到柳暗花明的最关键因素。
因为在最大的差异面前，两人达成了共识。
好的爱情，一定是建立在地位与人格都平等的基础之上。
在外，你是皇子是权贵象征，但关起门来四目相对，世间便只剩下相爱的一男一女。
做人最忌讳身份感，谈恋爱又何尝不是？
3
诚然，小燕子并不完美。
不学无术、咋咋呼呼，甚至坑蒙拐骗。虽然无伤大雅，却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姑娘”。
当然，这怪不得她。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进宫前的小燕子父母双亡，沦落底层，常常为了一顿饱饭而绞尽脑汁。
被生活刁难过的人，很难保留天真纯粹，更没机会去修身养性。
但五阿哥不同。
他生在世间最富贵的人家，从小便锦衣玉食认真教养，熟读各类典籍，处处以君子自居，根本看不得那些略显龌龊的小心机和小手段。
拿今天的话来说，叫三观不合。
其实他们没少为这些事情吵架，第二部里的大部分矛盾冲突，也都是由此展开的。
五阿哥亲手编撰成语大全，强逼着小燕子学习文化知识，试图将她改造成符合大众审美的“完美”闺秀。
小燕子却完全提不起兴趣，她哭着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是要把我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一张嘴就可以吐出文章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我呢？”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振聋发聩。
因为人人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接纳对方的不完美，才是每个人的爱情必修课。
爱到深处，是热烈的心动，也是温柔的慈悲。
一段健康、成熟且理智的感情里，必然会有缺点、不足甚至不堪的容身之地。
所以后来，五阿哥说：“我要，好的你、坏的你、淘气的你、闯祸的你、可爱的你、可恨的你……我都要！”
那时，他们正颠簸在逃亡路上，小燕子的市井气被生活逼得无处遁形，偷柿子、斗鸡、卖艺什么都干。五阿哥看得目瞪口呆，两人也因此而爆发好几次冲突。
好在经历种种吵架与和好之后，他们终于达成一致，五阿哥能为赚钱放下面子，小燕子也改掉了偷柿子偷橘子的毛病。
最好的爱情，无非就是因为你，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4
“第三部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好看！”
这句评价，来自我的某个初中同学，讲在《还珠格格三》首播之时。
不仅是因为换了人，还因为换了风格，仿佛从恋爱大过天的偶像剧猛然跌入了家庭剧，
如果说第一部和第二部讲的是与妖魔鬼怪斗智斗勇，那第三部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后，又遇见了各种各样的新问题。
而童话的续集，是一把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血淋淋的人生推到你的面前来。
所以，即使太后在婚前对小燕子改观，可还是想尽办法把知画塞了进来，用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来悄悄瓦解夫妻感情（不得不说老佛爷甄嬛真是宫斗高手啊）。
于是，鸡飞狗跳误会横生。
慢慢地，小燕子也不爱笑不爱闹了，昔日的开心果被婚姻洗刷为一个眉头紧锁的深宫妇人。
接连流产使她心力交瘁，丈夫的摇摆令她痛苦不堪，家族的血海深仇也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不爱看，是因为这和理想中的爱情南辕北辙。
要等20年后的今天，我们才看得懂琼瑶藏在眼泪背后的婚姻不易与人生艰辛，我们才会明白，婚姻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
幸运的是，琼瑶下笔描摹悲欢离合时，底色依旧是爱情的美好和温暖。
后来，五阿哥抛开富贵权势，宁愿放弃江山和儿子，也从未起过放弃小燕子的心思。
我为他遗憾过的，惋惜他无法坐拥江山，也难过他的治国才能归于沉寂。
假如不遇见小燕子，五阿哥还是那个最得皇帝器重的好儿子，进一步统领天下，退一步安邦定国，过完他优渥且光明的一生。
这样的故事，其实不太可能发生。
但也正是因为它不真实，才显得珍贵而浪漫。
5
还珠系列故事讲到尾声时，乾隆已经老了。
他在尔康的陪同下，来到了大理一座茶园，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正唱着歌儿，边采茶边教孩子们念成语。
竟然是小燕子的声音。
她变了，四字成语张口就来，眉目间多了几分文雅端庄，可行为举止依旧保留着当年的率性与天真。
琼瑶没告诉我们，离开皇宫后，他们怎样去过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怎样在激动中迎来一个个小生命、怎样争吵又和好……
我们只看到了几年后，一个被时光塑造打磨的小燕子。我相信，她已经能和丈夫红袖添香夜读书，更能共同出生入死仗剑天涯。
好爱情能让人成长。
不是被改造的痛苦与撕裂，而是不知不觉间的润物无声。
其实优质的爱情，也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至今仍觉得，这是琼瑶笔下最美、最甜、三观最正的爱情，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