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疆】番外一 玉芙蓉,送出了

“招摇山那一仗打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说书先生把手中醒木一拍,说得唾沫星子横飞,“一夜间,各色妖怪疯狂逃窜,直接跑出了招摇山的地界!”

南城的说书楼里,小魔听得津津有味,连瓜子都不嗑了。

“要说这魔尊当真是英勇无比,所向披靡,活阎王一般,从招摇山一路追到了青翼山,这才保住了我魔族大好山河啊!”

底下掌声雷鸣。

倚在门口的上原直起了身子,觉得无趣。

从招摇山打到青翼山,整整打了大半年。大军出征时尚是炎夏酷暑,待到大军归来已是春暖花开。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

都城子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南疆大军却依旧与都城大军死磕着。

索性,魔族的新主人终于回来了,上原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跑到这南城的说书楼里来渡这浮生半日闲。

按照蛊雕带回来的信息,邯羽会在今夜抵都。但他回来不过是暂时的。玄烨把西招营和留在招摇山的那群南沙军老兵全都搬到了青翼山驻扎,用来震慑妖族。西招营的主帅九广因伤卸了帅位,留在招摇山颐养天年。玄烨便将帅印扔给了邯羽,给他封了个右将军的体面头衔。

大抵是为了对称叫起来方便,玄烨一归都便给上原封了个左将军的头衔,顺道还把泷二扔去了恒水南岸去给北恒营镇营。

王城内,吃穿用度涉及到的用人也全都换成了沙家军的自己人。弥菓继续掌勺,结步当了衣官。据说九神医也得了个美差,但自从跟着玄烨入住王城后,那碎嘴子神医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今晚上原要去白水幽谷外接人。他心情有些激动,因为自从邯羽去了西疆,就再也没给他传过什么口信。唯一的一次,就是前日差蛊雕来告诉他,自己要回来了,让他把宅子打理干净好住人。

上原觉得他这个人狠起来着实绝情。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把他怎么样,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今日,声名显赫的左将军还得先去一趟首饰铺子,取个物件。

现如今祈安还在襁褓中,上原的坐骑便换成了鹿蜀。他追着落日早早得便赶到了谷外地界处,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不知道邯羽何时会到,但他想让他一踏入地界便看到自己。

对于邯羽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上原还是十分期待的。毕竟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

南疆大军的蛊雕几乎都被带去了西疆,只留了两只,还是隔三差五地就在青翼山和白水山之间来回飞。

上原躺在了绒绒春草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玉盘似的月亮,等着鹿蜀的铁蹄声。

他等了许久,等到了暮色浓得化都化不开。直至头顶一行三只蛊雕当头飞过,他才意识到今晚是自作聪明了。他当即上了鹿蜀,调头就往魔都城跑。

蛊雕落在了城外,落在了护城河与魔都城西的城墙之间。邯羽腰酸背痛,下了蛊雕也不怎么爱动弹。

蒯丹去卸另一只蛊雕上的白鹿,那白毛老祖宗被绑在蛊雕上一路从青翼山运到了白水幽谷,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晕高,反正眼下已是一副三魂去了两魂半的形容,一点儿都不精神了。

蒯丹抱怨道:“你的儿子,你自己不动手,还要我来替你管!”

邯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松了绑就让它去吧!谁叫它气性大,不肯迈蹄子!”

“它都一把年纪了,你让它一路跑回来,不是要它的命嘛!它当然要闹脾气!”他遂叹得意味深长,“你说说你,平日里看似不怎么把原帅放在心里,一到要回来的时候,比谁都心急!”

邯羽噎了一瞬,嘴硬道:“我急着回来可不是为了那讨债的!”

“你就一张嘴硬!”蒯丹嗤之以鼻,“真要是碰上了跟他沾边的事,你肯定六亲不认!”遂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鹿一眼,“祖宗,你也是可怜!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轮到你这里就变成有了男人忘了儿!”

邯羽一鞭子抽在他脚边,“瞎叨叨什么!赶紧的,老子累死了,要回家睡觉!”

“睡觉!”蒯丹意有所指地又道了一声,“睡觉!”

“不是你想的那档子事!”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人聊不下去了,遂转身往城门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老子与他闹矛盾,分房睡!”

蒯丹哦了一声,牵着祖宗跟在他身后,“那看来今晚原帅要在廊檐下打地铺了,还真是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场面!”

邯羽回头瞪他,“怎么,你还想来旁观?”

蒯丹认真地点了点头,“毕竟不常见!”

邯羽手中的鞭子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行人外加鹿蜀往城里走去。夜风拂面,吹得邯羽更困了。他不禁又打了个哈欠,恨不得能立马有张床榻好让他就地躺下。就算是没有榻,铺张草席他大约也能直接睡着。

虽然玄烨一回来就在正对着赤武殿的地方圈了两座府邸赏给了左右二将,但新府邸尚在打点中,暂时住不了人。直至今日,左将军的家还是城西的那座丘家老宅。

丘家宅离西城门不远,他们走了不到一刻便就到了。邯羽拍了拍门,然后困眯着双眼等上原来开门。

自从庹伯去见列祖列宗后,这丘家宅连一个家将都没有了。就算是开个府门,也得上原亲力亲为。

他等了一会,没有应门声,遂就有点儿纳闷。他遣了蛊雕回来报信,蛊雕报完信也回去复命了。照理来说,上原知道他今日要回来,理应不会往外跑。即便是他平日里经常夜宿王城里,但像今天这种日子他也应该回到丘家宅等着迎门。

他百思不得其解,脑子转不太动的时候倏尔又想起去年他背着自己去烟花巷那件事。

这半年多好不容易沉淀下的气性又上了来,他一脚踹向府门,张口就是一句,“他娘的死鬼!”

蒯丹拘谨地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地替那位沙家婿默哀。

上原骑的是鹿蜀,绕了山路赶回来的时候已是过了三更天。他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坐了个人,身旁还长了个人,人边上还有一头鹿蜀正在摇尾巴。

他觉得气氛不怎么对劲,遂就隐隐觉得膝盖疼。

是时,邯羽都被他给气精神了,隔了老远就阴阳怪气地同他打招呼,“哟,回来啦!这个点才回来,是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许是膝盖已经预见到了危机,他在下鹿蜀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腿都软了?”他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招了几个小娘作陪?”

上原回头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道:“我可是从城外回来的。”

“你城外还养了人呐?”

“三娘!”

“你叫亲娘都没用!”

“我是去谷外接你去了,谁知你是坐蛊雕回来的!”

气性正大的邯羽愣了一瞬,觉得他这个说法倒是讲得通。他气焰瞬间消了一半,朝门板使了个眼色,“开门。”

家里没有家将,府邸的门是上原用术法封着的,也只有他能解得开。

更深露重,府内又空无一人,难免冷清。庭院许久没人打扫,已是生出了野草。

上原为他推开寝屋的门时,烛火也跟着亮了起来。借着昏暗的亮光,邯羽把屋子打量了一番。

是收拾过的。床褥子也是干干净净没落灰尘。

他的气性又消了一半。

“一路奔波劳累,你先睡。明日晨起,我再烧水给你沐浴。”

进了屋子不用吹夜风,邯羽的困劲又上了来。待到他脱了中衣一抬头,见上原也脱了半拉。柳眉微敛,他觉得自己给他做规矩的事情还得继续。

他道:“你脱了衣裳,是想上榻一起睡?”

上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禁被他问得一愣。

“上原,我有说那事过去了吗?”邯羽往榻上一坐,“老子的卧榻已经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了。”

“你要赶我出去睡?”

“春日夜寒,我倒也不至于那么狠心。”

上原不确定道:“那你是要我睡地上?”

邯羽眉梢一挑,不置一词。

失落之意挂在了脸上,上原遂就把手上的外袍直接铺在了地上,一副乖乖就范且毫无怨言的模样。

他心头一紧,颓然发现自己着实是狠不下这个心来让上原睡地板。遂两眼一闭,往床上一倒,复又往里一滚,自己同自己生气,“算你狠,来吧!”


帐内的余温尚未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亲密过的气息。邯羽枕着自己的胳膊,却翘不起二郎腿。他的两条腿还不听使唤,好似不是自己的。

躺着也是躺着,他遂就试探了上原一句。

“你当真是去谷外等我的?”

“疑心病怎么这么重!”上原躺得规矩,与方才撒野时的狠劲儿大相径庭。

“昨日我出发前探了回来的蛊雕,见你前几日去了金铺,干嘛去的?给采花巷里的相好取定情信物?”

上原偏过头促狭地看着他,“醋劲这么大,竟然还遣蛊雕跟着我!”

“醋个屁,正好探到了而已。”邯羽清了清嗓子,心虚的同时却故作镇定,“你要是没背着我做亏心事,这么鸡贼干嘛!”

“我是在那处定了个物件,今天白日里去取的。”

邯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这是准备先纳一房小妾,还是索性娶进门当正房夫人?”

“正房有主了!”上原说的若有其事,“还是个凶婆娘。若是本帅要收一房小的,怕是还没进门就要被弄死了。”

“哟,什么时候有的妻室?我去西疆打仗的这半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你连喜酒都没请我喝一杯,太不够意思了!”

上原侧了身,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脸上的笑意十分肆无忌惮,“你躺在我的榻上,刚才还与我做着那些事,竟还想要喝我的喜酒?你这究竟是薄情寡义呢,还是想要套我的话?”

“套你的话。”邯羽答得爽快,“说,谁是你的正室?”

“沙家的姑娘,朝露。”

这个回答邯羽不甚满意,当即甩了脸色给他看。

上原揽他入怀,埋头蹭着他的脖颈闷声道:“三娘,你一定要与我这般较真吗?”

邯羽觉得痒,遂就躲开了些,“你可看清楚了,你现在搂的是谁?”

他认真道:“无论你如何变,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依旧是朝露。”掌中现了条红绳,绳上挂了块水滴状的白玉,晶莹透润,边上还挨着个金铃铛,“在柜山的时候就说过要给你刻一块玉。”

“给我的?”邯羽一把拽过来拿在手里把玩,“我以为你说着玩的,还真打了?”他翻来覆去地看,“还好没刻名字,否则还真他娘的像块狗牌子似的。”

“这块玉料乃是极品玉芙蓉,往上刻字就可惜了。所以找金铺掌管打了个金铃铛。”他伸手拿起边上那个小巧的铃铛给他看,“仔细瞧,上面刻着呢!”

邯羽定睛一看,上面的确刻了东西,却精美得似图腾花纹。

“老子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好像不太对啊!”

“刻在铜铃上,自然不能一板一眼,刻花体更好看些。”

他拿着那挂件颠来倒去又看了一会儿,遂拿到自己的脖颈处边比划了一下,“这红绳这么长,你确定是要让我挂脖子上?”

上原摇了摇头,“不挂脖子上。”

“那挂哪儿?”

他遂就一个顺势擒住了邯羽的手,一把抢过那挂件,“系在腰间。”

邯羽愣了愣,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勒得慌。

“系在这里,待我来宽衣解带时便能瞧见。”上原不由分说地往他腰上系红绳,“只有我能看。日后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就由它陪着你。”

邯羽扣住了他正在打绳扣的手,“我能拒绝吗?”

他笑了笑,却不容置喙,“不能。”

“铃铛有声儿!”

“我爱听!”

邯羽都快被他气笑了,“那别人也听见了,你不膈应?”

“一个小铃铛罢了,还隔着袍子压着衣带呢!剥光你才能听见!”上原遂还有些期许地道,“我们做那事的时候,一定很悦耳。”

他终于领悟到了此乃上原在房事上的又一奇葩喜好,遂抓着他的手不放,负隅顽抗,“你且先停一停,我同你认真商量呢!”

“我也是在认真地回答你。”他掷地有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邯羽抗拒着,“你讲点儿道理行不行!”

他想要逃,却被上原勾住了腰间刚系上去的红绳,轻而易举地就给拽了回来。他又颓然意识到这红绳竟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妙用!

屋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邯羽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日这澡怕是洗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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