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是一个命苦的女孩，从小家庭条件不好，爸妈生了她们姐妹三人，许是想要个男孩吧。可是在八十年代，计划生育还是挺严的，他们东躲西藏，在生了小妮之后还是回到了他们的家，在条件不好的基础上，这第三个孩子还是罚了1400块钱，这是小妮长到小学时在抽屉里发现的罚款单知道的。
在以前穷苦的农村，小孩子就是在外面跑来跑去野着长大的，小妮从小穿的是亲戚家送的旧衣服，理的男孩子短短的头发，而且是跟一群男孩子天天上蹿下跳，以至于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很多人都以为她是男孩子。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快乐，童年时候，不管家里是不是吃不好，穿不暖，记忆中年少无知的她就是每天都很快乐。
懵懵懂懂地长大，这一切的转折点好像在她上三年级的时候悄悄地改变了。那天是清明节，学校里照旧去烈士山上扫墓，当小妮和二姐欢蹦乱跳地从山上跑回家时，她俩看到妈妈趴着床上低声地哽咽，小姐妹看了看隔壁房间里躺着的奶奶，嘴上在替自己的妈妈抱不平，“肯定是奶奶把妈妈惹生气了！”她们轻轻地出了家门，没有烦妈妈。
中午的时候，她俩被自己的婶子找到了，一见到她俩，就扯着嗓门大声喊:“你们就知道玩，你妈都被你们气得喝农药死了！”一通啰嗦，说她们不懂事，不听话，小妮和二姐着急地跑回家，床上已经没有了妈妈，他们说已经拉去了医院，说家里找到了一个农药瓶，说救不回来了，小妮和二姐就这样站着床边，小声地哭着，小声地嘀咕。她们还那么小，不知道一个人死了是什么概念。后来妈妈被拉回来了，就那样躺着，在地上的草席上，亲戚们都来了，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都撕心裂肺地大哭着。小妮也跟着在哭，她知道她妈妈死了，那时她九岁，她妈妈三十九岁，这是在挽联上看到的。
时间还在继续，小妮慢慢地接受了自己已经没有妈妈的事实，大姐上了初中住在学校里，家里剩她们俩姐妹，剩严厉的、不苟言笑，别的小孩都怕的爸爸。在爸爸的厉声督促下，小妮每天放学后要打扫院子，去帮忙生火做饭，洗自己的衣服、鞋子。衣服还是捡别人的穿，不过小妮觉得冬天怎么这么冷，冻得直发抖，每天的小手红肿得像小馒头。好在这一切也觉得都是理所应当，小妮没受这些琐事影响，照旧很开心，照旧跟伙伴打打闹闹。
小妮是个单纯的小孩，好像学校里的记忆从四年级之后，四年级时来了一个年轻的班主任，申老师长得高高帅帅的，教语文，也是音乐老师，申老师教他们用好听的普通话读课文，教他们抑扬顿挫地唱歌。小妮喜欢这个老师，当然申老师也挺喜欢小妮的，因为她的成绩很好，一直是班里的第一二名，是班里的数学学习委员。申老师把班里跟她总争第一名的男孩子调成同桌，排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申老师知道了小妮是没有妈妈的孩子，对她格外好一点，经常拿她的作文出来当范文读，说她的作文写的好，这让小妮对自己的写作水平信心十足，同时喜欢上了唱歌。
那两三年的记忆出奇地深刻，只是“妈妈”两个字再也没从小妮的嘴里出现过，她知道了妈妈并不是像婶子说的那样被她们气得喝农药死的，而是得了一种叫心肌梗塞的病死的，知道了妈妈真的是死了，不会再回来。她没有表现得很伤心，照样没心没肺地生活着，只是看到别的女生有漂亮的发夹，漂亮的裙子，娇娇弱弱地说着妈妈怎样怎样。看看自己还是穿着姐姐或亲戚家的旧衣服，理着短短的头发，浑身脏兮兮的。就连定的校服都不是别的女生的小裙子，而是被爸爸换成男生的长裤，因为爸爸说裤子比较耐穿，这些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她心里有些羡慕别人家的小孩。她意识到自己家真的条件很差。开始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想念自己的妈妈。觉得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不听话，妈妈才不要她的。
初中了，像男孩似的小妮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跟同学打打闹闹地过了一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她开始变得害羞起来，因为班里的一个男生。十几岁的年纪，懵懂的小火苗就在两个孩子心里慢慢点燃，他俩没有对对方说过任何喜欢你的话，只是羞涩的眼神相互穿来穿去，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一个假小子就这样被默默地改变了，成了一个害羞的多愁善感的小女生。
相互爱慕的小火苗没有长大就随着男生的转学戛然而止。她知道自己竟然在十三四岁早恋了。她的成绩退步了不少，也因为自己的家庭情况自卑，可是就算这样，喜欢她的小男生还是挺多的，有人偷偷地给她塞纸条，有人在窗口偷偷地瞄她，小妮喜欢这种感觉，她沉溺在暧昧的感情中不能自拔，她自傲同时又自卑。性格已经改变了，不再是那个吵闹的小孩子，变得安静很多，喜欢写一些别人不懂的文字，喜欢一个人偷偷地唱一些伤感歌曲。
无心学习的小妮在初中毕业前辍学了，尽管所有老师都在规劝她，替她惋惜，她还是头也不回地放弃了在她当时看不到未来的学生时代。
辍学后一年，小妮安静地待在家里，帮爸爸种菜做农活，没事听听歌，想念同学。同时晚上一个人疯狂地想念妈妈，慢慢地才感受到了妈妈离开的痛苦。但是还是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妈妈。这成为了她心底的痛，一个伤疤，没有人发现的伤口。
在自己满十八周岁的第二天，小妮骑着家里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找到在隔壁镇上服装厂打工的表姐，在表姐的引荐下，小妮就自作主张地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涯。打工的日子还是挺苦的，无休止的加班，枯燥的工作，还有少的可怜的工资，这些没有让小妮觉得难过，反而很轻松，不用每天陪着严厉而且无话可说的爸爸，每天有同龄女孩在宿舍热热闹闹的。小妮很放松，那几年她有了几个谈得来的好朋友，有了暗恋的男孩子，同时也有几个喜欢她的男孩子。小妮很聪明，只是性格内向起来，不太爱说话。同事们都很喜欢她，也都了解了她的性格，相互间相处得很融洽。
长大后的姐妹三人各奔东西，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能从小家人就没给她们安全感，没有家人的感觉吧，父亲也一样，除了从她们那里拿点钱也没什么话好说。
二十一岁时，小妮真正地谈恋爱了，对方是个比自己小两岁，长的高高大大的，阳光而且细腻的男孩，名字叫龙。而小妮还是那样短头发，长得不漂亮，却是耐看的类型，穿着酷酷的像假小子。在别人看来他俩并不般配，女孩总是害羞地不言不语，龙却很受小女孩的欢迎。可是龙特别黏小妮，上班、下班都在一起，龙很会照顾人。细心地让很多人羡慕。
多愁善感的年纪，小妮和几个同事学会了喝啤酒，装忧郁。这天晚上，龙和醉得晕乎乎的小妮去了没人的车间。他俩紧张地发生了关系。之后的时间，偷尝禁果的两个人陆续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小妮觉得又紧张又刺激。
日子也这样逝去，两年过去慢慢地俩人好似没了激情，不，是小妮没了激情，虽然他还是对自己超级好，但她觉得龙太孩子气，或许是小两岁的缘故，或许是自己对这段感情腻了，小妮在另一个男孩猛烈的追求下沦陷了，亮是一个跟龙完全不一样的男孩，他胆大，敢说敢做，在表白的那天晚上，亮挑动着小妮心里那根崩起的心弦，小妮觉得是亮年纪大一些的缘故。
小妮接受了亮，跟龙在一起两年的小妮才知道原来男人可以那样粗犷、持久，原来还可以高潮。不比不知道，高高大大的龙那里居然那么小，小妮这样想着脸一片绯红，自己或许是欲女吧。
小妮提了分手，也说了跟亮的事情，龙尽力挽留，哭过醉过，小妮不为所动。过了不久，龙落寞地选择去遥远的地方当兵。这段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小妮把亮带回了家，犀利的父亲并不喜欢亮，他觉得小妮还小，觉得亮条件不好，不够成熟。只是这样地说，小妮就知道了，她没有伤心，决绝地跟亮提了分手，而且永不来往。亮虽然付出的感情不够久远，可看得出来他还是很伤心。这段感情只有两三个月，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听从爸爸的意见，或许是不爱亮吧。小妮又一次觉得自己冷酷，经历了两个男人的小妮甚至觉得无所谓。她只是有时候会怀念龙无微不至的关心，怀念亮热烈的爱抚，自己或许是个坏女孩吧。
离开了原来的人，小妮去了没人认识的地方。有了自己的风格，留起了长发，追求的男孩还是很多，小妮心里还是很雀跃的，不过还是不会敷衍，她心里设定了一个完美的梦，只要腻了烦了毫不留情地拒绝掉。
未来在哪里，小妮看不到，只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亲人没有亲情，恋人又不能依靠。也许，再长大一点，找一个安稳的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可能才有归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