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根的浮萍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向阳学校代课半个学期了。这段时光，真是让人觉得忙碌不堪。每天朝六晚六，吃完饭，回到宿舍，已是七八点，冲完凉，洗完衣服就得上床睡觉了。

　　我常常是头一挨着枕头便沉入了梦乡。但今天刚想睡觉，却被同宿舍的张静老师叫了起来：“喂，你既然不做饭，就把你的电饭锅收起来。厨房那么小，我的消毒柜都没地方放。”

　　自从开学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听说她叫张静，之所以能进来教书，是因为她的姑姑在学校里当领导。我想，我惹不起就尽量避开吧。

　　可今天提的要求也有点过分了，厨房里都是她的东西，我只是放了一个电饭锅，有时用来煮点饭蒸点菜熬点汤之类的。

　　于是我委婉地回答：“我并不是不做饭，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做。所以我一直在外吃快餐。”

　　她非常不高兴，却也知道自己没道理，所以，一甩袖子又出去了。或许又去找她姑姑了吧！我觉得自己没错，便安心地睡了。

　　没过几天，语文科组聚餐，我因为看着学生扫地，去得晚了，三桌就只剩张静和她姑姑那桌还有空位。还真是巧得很，张静和她姑姑都是教语文的，现在又坐同一桌，不知道会不会尴尬。

　　我无奈地走了过去，坐下，对着认识的同事打了招呼，笑了笑，就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了。开始上菜了，服务员问谁要辣椒酱。我是湖南人，无辣不欢，所以连忙应道：“我要。”却不料旁边有一位不认识的同事嘀咕着：“吃那么多辣椒，难怪人那么霸道厉害！”我当时硬是没反应过来。等我明白过来时，领导也来找我谈话了。他告诉我要和同宿舍的老师好好相处，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房子确实小了一点，她东西多，就让她放着吧，两个人，总不能划分得那么清楚。……我不记得领导还说了什么，但我心里真是委屈到了极点。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过，什么都没做过，却还被领导委婉批评。那一瞬间，真想甩手走人，可一想到那比家乡高许多的工资，我又忍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低头走出了领导的办公室，眼泪刷刷地就掉了下来。我怕被人看见，连忙进了女卫生间。待我出来时，发现映婷姐一直在门口等着我。她什么也没问，默默地递给我一包纸巾。我们静静地回了办公室，大家都下班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阒寂无声。

　　“珺，先去吃饭吧。你们班的班长还提醒我叫你早点去吃饭，天天加班，看着那帮孩子，看来，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一辈子，还有人知道你的好，就别管路人甲的胡说八道了。”

　　映婷姐的办公桌就在我旁边，她是私下听过我的抱怨的，但我们都是代课老师，像无根的浮萍，说不定哪天就被炒了鱿鱼。

　　我根本不敢为自己辩解些什么。我还记得有位好心的老师，私底下告诉我，原本那间房子是要单独分给张静的，但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就把我安排了进去。

　　我和映婷姐一起去吃了饭，挥手道别后，来到了宿舍。因为不想面对张静，我便一直在门口站着，累了就靠在墙上，直到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响声，才轻轻开了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