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懒了两天,今天终究是不好再厚着脸皮偷大佬们的题目了。

      由于一天都疲于车马,待静下来,路上已是人影寥落。本就不好的眼神在暗黄色路灯的渲染下更觉这世界混沌一片,难辨东西。偶有几个或红或白的窈窕倩影错肩而过,若是青天白日定说不得回头欣赏一二。但这时间,竟不自觉紧了紧衣领,直感觉这晚秋的夜风更冷了一些。

      归家路遥,为消磨时间便不自觉掏出了手机。谁知低头刹那,如临幽壑,总暗觉在树阴犄角之处有无数双眼睛悄然注目,于是又不得不扫视一下四周。如是再三,也就没了欣赏手机上那些青春活力的兴致。

      但人终归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既然看不清眼前的苟且又看不了远方的风景,那就只能就着所记不多的几首旧时诗句来窥探下古人故事了。谁让八卦是人类的第一源动力呢?而且目标遍及宇宙。

      一阵嗡嗡的热风带着久违的椒麻香气飘过鼻尖。我顺着风的来处转头,是家川菜馆,我笃定万分。虽然招牌望去黑乎乎一片,但如今除了川人怕是再无第二家用这古老的本土佐料了。也不知那两三千年前,吹着秋风,站在树下,手捧着刚摘下来的青花椒,笑语欢歌,祈祷未来的唐国妇女到底最后会如何处理这秋天的馈赠?是作成酱留待冬日一家老小围炉蘸肉?还是如后来的汉家贵人们一般,涂于四壁,防虫生香?抑或二者兼有?毕竟在交通不便的当时,与其留与不知何时才来的行商货郎换个三瓜两枣,倒不如趁着这丰年改善改善自家的生活。

      “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笃……”一边想着两千年多前的花椒酱涮肉,一边用荒腔走板的流行曲调勉强哼唱着两千年多前歌词。哼到兴头也免不了隔着现代生产的牛仔裤拍一拍这上个世纪出品的智人下肢。

      许是到饭点的缘故,想着了好吃的,便自觉风也温柔了一些。继续向前,一阵“咣咣咣”的敲击铁皮声,我从那温暖的幻梦中脱离了出来。是路边修车店的老板正拿着个大扳手敲击着某个物件。

      “原来不是打铁啊”我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守在老家铁匠铺看人家打镰刀的场景,竟已十分模糊了。也难怪,故园一别三十载,垂髫黄发两斑白。再习惯性地用舌头抵了抵门牙的漏缝。一阵秋风卷起地上黄叶,打着旋儿地扫过跟前。做学生时读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却不想在此时又泛上心头: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唉~感受到自身的衰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特别对澎湃的力量还记忆犹新时,这种落差感即便是前一秒还神采飞扬,踌躇满志。怕也会瞬间陷入对未来失控的恐惧之中。无怪乎哪怕是强如汉武也会在《秋风词》中感慨道: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我果然是个极易情绪化的家伙。明明无可避免的自然规律却让我对眼前的现世都有了幻觉。看着路灯下被拉长的人形树影,感觉这本就不短的归途又被抻长了几分。脚步放缓,原本期盼的家门化成一张巨口,好似一步踏入便会吞噬掉我仿佛拥有过的今天。

      “啪嗒,啪嗒”整条街道突然只能听见我鞋底与地面的接触。我在一盏路灯下停住,挺了挺身板,环首四顾。一幢幢高楼穆然矗立,稀疏亮起的灯光,仿佛隔着玻璃的巨眼。它们就这么站着,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我。我垂下眼睑,快速扫视四周,意图找一个能动的活物来摆脱这股孤寂与压抑。“哪怕是老鼠也行”我在心中暗想。即便平日里能把我吓得一蹦三尺高的老鼠在此刻也显得多了三分亲切。至少我能知道我是真的,活的!而不是满脑子地翻滚着楚门,缸中之脑,甚至是一串串意义莫明的代码。

      没有,一片荒芜。连诗词里最常被谈及的凄切寒蝉都听不到一丝。看不见行人凄楚,听不到陇水潺湲,更何说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呜~”

      一声悠悠的船鸣把我的视线引向了远方。虽然看不见鸣笛的大船和正承载着它的江海。但仿佛能听到波浪翻涌的声音,我重新向前,在列满翁仲的甬道里努力挪向黑洞洞的前方。

      “咻!”

      秋风忽如一把利剑,劈开了几近凝滞的夜幕。原本晦暗不明的青冥开始有几个光点闪烁。两旁枝摇影动,落木萧萧。远方风起浪涌,惊涛裂岸。

      “吁……”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让思绪随风,依附到那惯见兴亡,不舍昼夜的江水之上。尔后顺流而东,百川入海。睹明月皎皎,观星汉灿烂,游目骋怀,心魂振荡。金风知意,幸甚至哉。

      如此盛景,难怪秦皇驻足,魏武挥鞭。可怜那完颜亮,投鞭江渚,竟只为区区桂子,十里荷花。北地苦寒,可见一斑。

      大约此时的捕鱼儿海已成打出溜滑的好去处了,无怪北人如雁,皆想南往。只是相隔万里,道阻且长。飞鸟或可复返,故土却作他乡。只余了凉风知意,秋月无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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