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诗词六首:又是绿阶春雨歇,满庭芳草落花深
春分和农历二月半之后,春天走向了深处,此时虽杂花生树,芳草萋萋,群莺乱飞,虽然许多花树都已经过了盛花期,但是这绝非秋天的萧条,反而绿叶青草,蓬勃而生,春天走向了深处。
虽然没有特殊的标记会强调春深是什么时段,但是春分春半之后,二月底加整个三月都可以叫做春深,草木更绿,更有春天的立体感。
而这段时间繁花渐落,人们的心情被绿色渲染得厚重沉静起来,这中间还有清明节,被百花缭乱的心情渐渐沉淀,有时会有春之深邃和寥落。
写得最大气春深的诗是杜甫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44岁的杜甫在家乡听说了安史之乱爆发,他马上将自己家人转移到陕西羌村避难,此时他还是朝廷委任的兵曹小参军,国家有难,不能无动于衷,他听说唐玄宗的儿肃宗即位,马上逆行去甘肃宁武,但半途就被截获俘虏,押往长安。
和长安阔别一年多,他以俘虏身份回到长安,有着有限的自由,长安已经不是一年前天宝盛世,此时长安遭受战火摧残,且国家无主,落差之大,他站在高台上看待这故国河山。此时正是春深的二月三月,失去了秩序的长安城笼罩在春深的绿色里,但显然是一种战乱时期的荒芜感。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国家虽然动荡被攻破,但长安城里的春天依旧到来,但是这春天让荒草生长,人烟让位于自然。这是何等萧条。一座富丽壮观的城市,变成了处处荒草的断壁残垣。
按道理这是明丽的春天,往年处处鸟语花香,游人络绎不绝,但是显然他此时看到的是兵荒马乱之后的春草蔓蔓,因为心中有生死忧患,所以花雨鸟啼都是伤心。
作为长安是沦陷区,所以邮政驿路经常瘫痪,更何况他身份是俘虏,得到家人的信是多么艰难的事。杜甫已经45岁,此是人生的中年,面对未知的未来,浩大的家国忧患,怎么能不急白了头发呢?
他的城春草木深的春深,有着深邃的哀伤,那绿色如忧郁,染透了他悲凉的心底吧。这是长安某一年特殊的春深。成为千古名句。
“何处春深好,春深贫贱家。
荒凉三径草,冷落四邻花。
奴困归佣力,妻愁出赁车。
途穷平路险,举足剧褒斜”
“何处春深好,春深迁客家。
一杯寒食酒,万里故园花。
炎瘴蒸如火,光阴走似车。
为忧鵩鸟至,只恐日光斜。”白居易《和春深二十首》
白居易的春深很有批判现实的味道,他选取的是富贵家,贫贱家,执政家,方镇家,刺史家,学士家,女学家,御史家,迁客家,经业家,隐士家,渔夫家,潮户家等二十个不同阶层的晚春的生活场景,全景描摹了不同阶层不同人物的状态和心态,宛如一幅画卷。其中贫贱家和迁客家的生活状态特别感人。
贫贱之家的草淹没了路径,是住在萧条贫困的地方,连花木都寂寞。出入道路艰难,妻子愁着雇车都没有钱,没有钱的日子平地都举步维艰,左右思量。这里有早期白居易的生活体验。他到长安经过十二年的考试才中进士,带着母亲的他想必住在郊区最廉价的地方,每天算着生活账吧。
而另外一首迁客也明显有他自己的体验,迁客是被贬谪流放的官员,因为工作出了错,惩罚他去远方做官吏。家乡的寒食清明是不能回去,春天里的太阳烤在头上,焦在心底,还要顶着太阳,因为太阳象征皇帝的恩宠,生怕错过了好消息。
而富贵之家,执政之家就不一样了,如此春好,锦绣衣服,车马当道,歌舞升平,春色好个深深。
“绿树春深,燕语莺啼声断续,
惠风飘荡入芳丛,惹残红。
柳丝无力袅烟空。金盏不辞须满酌,
海棠花下思朦胧,醉春风。”唐朝五代毛文锡《酒泉子·绿树春深》
这是写春深太平之安逸之景。是晚唐五代蜀国的诗人。此时蜀国高祖王建利用天险盘踞四川,这里有一段时间的富庶太平安定。绿树春深写的就是二三月的迨荡春光。
此时莺歌燕舞,春在深处,而此地有名的海棠花,依然盛放。虽然绿肥红瘦,但是暖日春风令人沉醉。柳丝无力,海棠摇曳,金盏满杯,是可以醉生梦死的。
“郊原红绿变青阴,闭户不知春已深。
稍喜荒畦添野荠,坐看新竹补疏林。
帘中飞絮萦残梦,窗外啼莺伴独吟。
欲听楞严终懒出,道人知我祖无心。”宋朝苏辙《春深三首》
很多人写春天都集中在春花春月,离愁感伤,当时苏辙的春深则有田园欢喜,铺遍郊外原野的红绿野花,此时被绿树青禾所替代,一片青青,是农作物生长的好季节。苏辙多病,但看到这无限的绿也心有欢喜,因为荠菜长满荒地,新笋新竹子让林间茂密。
杨柳飞着柳絮,窗外还有莺声。如此安逸和美好,准备出门去听佛经的他也笑了,就这深深春意淡淡心情就很好,何必去往宗教里寻求高深的寄托。
实际中国人的宗教就是岁月静好,所有的努力和创造都是为了这美丽的太平。
“露梢黄鸟啄来禽,蛀叶青虫络树阴。
又是绿阶春雨歇,满庭芳草落花深。”明朝钱宰《春深即景》
这是一首饶有诗情画意的庭院春深。观察非常细致。黄鸟和飞来的鸟在树梢上打架,有些树木的虫子已经开始用叶子包裹自己,垂丝在树荫下。一场春雨之后,芳草蓬勃,带露清新,上面堆满了落花。
这是写春深春雨春草,没有落花之悲,一切走向深春,花开花落,雨往草深,幽静蓬勃,恰恰好。
谁说花落春不在?春在绿草深处,大地青青,禾苗生长,竹子拔节,莺歌燕舞,但是最美的春深要太平扈驾,才会岁月静好,静水流深。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