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根下的人(下3) - 草稿

      菊花在外人的眼里,永远是风光无限,喜笑言开。自嫁给德德之日起,她的苦日子是她一天天的熬过来的。媒人是丈夫的远方亲戚,为了将事说成,他费了不少的心事,为了老妗子不知跑了多少遍,经过见面看家,德胜家穷得一贫如洗。家里的大方桌,椅子都是从左邻右舍中,东凑西拼的,德德娘脑子很聪明,为了给大儿子找媳妇,动用了所有的亲戚。一个说不成,接二连三托亲戚托熟人。经过长达一、两年时间,终于将媳妇领囬看家。菊花看人看家,啥都能过得去。自菊花嫁过来后,越过越穷,家里桌子都被邻居家拉走,才明白上了媒人能说的档了。她连哭了几天几夜,就是婆婆会说话,“日子是靠自己去过的,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黄土也能变成金。”就是德娃子脾气好,总会说些逗乐的话,让她开心。慢慢地也适应了,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因离娘家只有三、四里远,日子实在紧吧时,去嫁家带上几升面,几斤米凑合一阶段。连上夏粮或秋天杂粮,日子往前推吧。等到八、九个月时,肚子里有了身孕。德娃子心里喜的,逢人讲:“菊花肚子有了。”德娃子最初干地里活还行,一逢秋季时,气管炎经常犯,药也吃着,厉害时说话气短,不愿讲话。老婆婆是肺结核留下的后遗症,冬天日子病情加重,哮喘一次比一次厉害。聪明的婆婆不想拖累大儿子,重病不起时,便让二姑娘雯去叫嫁到邻村大姑娘喜,大姑娘二话不说用架子车拉上她去看病,费用喜自己独自担当。比竟喜在家独当家,日子也比娘家好上许多。喜是老娘唯一救命稻草。

        菊花怀孕已有五、六个月,婆婆与公公商量,家大日子不好过。家里有一小叔子,还有一小姑子,婆婆与大姑娘商量,东拼西凑给菊花盖了三间厦子,将大儿搬出家。另家过了,婆婆是个聪明人,让媳妇日子过得顺心顺意。

        菊花住进新房子,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自怀孕后再也没有去生产队里劳动,只有丈夫与社员们一起出工。菊花在家也没有闲下来,忙忙新房子里里外外的清扫,做两顿饭,蒸馍、擀面等着丈夫回来能吃及时饭。隔三差五去刘英嫂子家谝谝闲传,与长春大哥谝上几句,自菊花嫁过来后,长春便与菊花对上了眼,刘英嫂子忙着干活。长春乘机摸摸菊花的脸及乳房,寻找刺激。这也是长春一惯的老毛病,菊花在内心也不由得喜欢上他,长春长得帅,有能力,是生产队最有实力的队长。小便宜也能粘上点,菊花满脸的桃花色,向上翘着厚厚的嘴唇,在巷子里总能迷倒几个男人。菊花将自己的姿色当本事一样,自孩子生下后,过完满月,经常抱着孩子去刘英嫂子家,一待就是大半响,有时婆婆做好饭,让小姑子雯送过来也不见人。婆婆就对这媳妇有看法,心想儿子太老实,管不住媳妇,必要受媳妇的暗气。作为婆婆平时身体病秧秧,吾身管不了吾身,那有精力管媳妇呀。人穷了都说不起硬话,当婆婆做了一辈子明白人,老了老了也得装糊涂呀。

      长春过水那么多女人中,唯一感觉到菊花是最有女人味的那一种。在他面前可以毫不顾忌地释放男人的野性,让男人纵情,让男人释怀,让男人成为一名真性情的男人。长春回想那时在部队时,听说人说:“好女人是一所学校,能够培养出更多更出色的男人。让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无忧无虑地肩负重担而毫无压力之感。雄姿绽放并勇往直前。

    花嫂子与长春不谋而合。花嫂子看到乡里那帮娘们与长春打得火热,左邻右舍都喜欢去他家窜门。花嫂子称长春为长春大叔。像菊花、友兰等都称长春为大哥,平时在一起嘻嘻哈哈。菊花那骚娘们,在长春面前撒娇的样子,花嫂子一看就想吐。她们去朝邑镇上看了《白毛女》电影回来后,见到长春,她们又称长春为的大春。

      花嫂子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花嫂子是个情种,她也主动与队长长春靠近,想让长春把他男人老赵也提携提携。自然长春也喜欢像花这样的女人,她俩的关系早已不清不白。随后,长春将花的丈夫老赵提升为生产队的副队长。让老赵带领社员向前干,他便有更充足的时间,为自己的小圈子周旋,协调的大队与生产队的关系。大队上有了当兵、当工人的名额,他都首先为亲朋好友考虑。他与老赵组织的社员们,将生产队那塬上与滩地按时播种,及时管理,及时施肥,种好队上百亩田,尽量多打粮,解决社员吃不饱饭的问题。长春的组织能力社员们还是佩服的。

      花的第二个儿子刚出生,她也不知道是谁的儿子。平时喜欢她的男人多,个人的私生活不清不白。她把小儿子与大儿子相互比较,当他看到完全不同的两个模样时,她心里在嘀咕,到底是谁的孩子。她是一个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女人。生谁的种不是生吗,只要生到老赵的炕上,也就是老赵家的种。她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想“改朝换代”,她与长春在一起的机会多,真的想生一个长春的种。长春以前当过兵,扛过枪,还有文化。其实她也不例外,也想与长春大叔套近乎,少干活多分粮,她的小算盘也打得精着呢。

      那帮子娘们,想吃好的怕动弹。当大部分生产队的社员们去劳动时,她们自由散漫,想去就去,不去可以在家歇一响。

      长春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他老婆叫刘英,对长春一心一意。他一心为家,为孩子,她对巷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孩子们也经常去她家。有时,蜂拥在她家院子里玩耍。刘英也知道丈夫这个老毛病,但他也无能为力,不吭声,有啥事装在肚子里。为了一大家子吃喝穿,她也忙得不可开交。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月的天气,黄河岸的寒风刮个不停,大风将路面上的树枝旋成一团,到处乱窜。巷道里冷冷清清。花嫂子挺着大肚子,因怕冷早已将棉衣穿在身上。老赵拉着架子车,她与老汉一起去大队的磨面机上磨玉米。她最近馋的想吃玉米面搅团,磨好面在回家的路上,她想前巷后巷有好几个大肚子婆娘,她想叫上几个到自己家里说说话。

      花嫂子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她便叫了同巷的菊花,后巷里的友兰。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儿琴说:“菊婶婶来了。”菊花手里端着一碗酸白菜,刚进门便叫:“花嫂子忙啥呢?”花嫂子将磨好的玉米面放在案上,忙应答:“哎来了。”看见菊花时,花嫂子说:“足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你,你的肚子也不小了。”菊花说:“嫂子你的肚子也不小呀。”花嫂子一边和面水,一边说着:“菊花你爱吃酸的,还是辣的。”菊花说:“酸的爱吃,辣的也爱吃。”花嫂子有点生气的说:“你爱吃屎吗。”菊花反驳了一句,“人把你叫嫂子,你为人不尊,”并说:“嫂子你爱吃啥?”花嫂子说:“我爱吃酸的。”菊花急忙说:“你生儿子呀。”人常说:“酸儿子辣女子。”花嫂子说:生啥都行,无所为,我已经儿女双全了。”菊花上前说:“我想生个儿子呢,女儿已经六岁了。”花嫂子说:“只要不生个瓷娃子,生啥都成。”俩人正说得热闹时,友兰也是个高嗓门儿,“花嫂子,花嫂子在哪里?”花答应:“在这儿呢。”友兰刚走到厨房门前,三个女人相互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来回地扫视着。她们在一起比肚子的大小。菊花与花嫂子异口同声的说:“友兰你的肚子真大,可能要生双胞胎吧。”友兰接着说:“我的肚子里的羊水多,在我怀女儿时比同月份的怀孕的人的肚子都大。”她们三人比完肚子大小,接着又相互问起了几月生。嫂子说:“我是明年三月的。”友兰说:“我是明年四月的。”菊花说:“我是明年六月。明年的三个孩子是同年不同月,三个孩子是一样的相属,属猪的为金猪年。”三人开心地笑了。花嫂子说:“只说了孩子亊,把我们吃的大事都忘了。今天,我们三人轮换着打搅团。”此时,花嫂子开始坐在灶台前,先将锅里添上水,她开始点火烧柴。友兰抢先说:“我来烧火。花嫂子说:“你的搅团打得好,你先给搅团拿捏稀稠。”这时友兰一手拿起了擀杖,一手端起刚和好的麦面面水。这时锅里面的水已经沸了。友兰揭开锅盖,将面水向锅里慢慢地倒去,快速地搅起来,让锅内始终开的状态。倒面水时请注意一定要慢,这是友兰在长期打搅团时摸索出来的经验。此时友兰感觉搅团慢慢的稠起来,搅起来更加费力。菊花从小櫈子上坐起来,从友兰手中接过擀面杖。她一边用手抓起盆里的玉米面,一边搅着。花嫂子在案板前剥好了大蒜,并用蒜窝砸蒜,和好吃搅团的辣子水。菊花说:“我搅不动了。”她被烟熏得直抹眼泪。花嫂子便想起,杨老汉打搅团之事,“杨老汉打搅团,稠了加点水,稀了加点面。一边加一边搅,越搅越多,越搅越稠,越搅越稀,一锅搅团一袋面。累死了杨老汉,愁煞一锅面,笑傻了一群孩子。

      友兰说:“这就是那年饲养室住的杨老汉,也是队上的放羊老汉。那时,孩子们,一窝蜂地跟在杨老汉的屁股后面,大呼小叫,“杨老汉打搅团,搅着搅着一锅面。”当花嫂子讲到此时,三人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友兰往锅里一看说:“可以了,不用再撒玉米面了。”友兰对菊花说:“让花嫂子大劲再搅一会吧。”花嫂子用双手紧握擀面杖,用力搅了一会儿。盖上锅盖,压小火,慢慢让锅搅团熟得更好。

      友兰说:“如今,杨老汉死了多年了,杨老汉的故事还在传播着。”菊花说:“可以再出现一个杨嫂子、花嫂子打搅的故事,让孩子们追到后面取笑,那该多有意思呀。”这时,花嫂子喊了一声,“搅团好了。”她揭开锅盖再搅了两下。花嫂子用勺子给每个人舀了一大碟子,将盐醋辣子以及和好的蒜水,放在案板上。三个人及花嫂子的女儿琴,坐在灶房前,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友兰先吃了一口说:“不错呀,刚磨的玉米面真香。”菊花说:“这搅团真好吃,我也想磨些玉米面。我有一个多月没吃过搅团了。”菊花端上酸菜让大家吃。

      三个婆娘一台戏,三个婆娘一锅搅团,搅在了一起。菊花边吃边说:“啥时能把孩子放在炕上。”友兰说:“愁啥呢?瓜熟自落,我们有一样的身子,一样的命运。”花嫂子吃完搅团,将碗碟放在案上,她快言快语地说:“你俩常往长春家跑,能生一个长春的种,那你们便烧了高香了。”这时,友兰转过脸去,咳嗽了一声,菊花顿时脸红到脖子根上。这时,三人都处于尴尬的囧态。花嫂子这一句话来得太突然,直接刺到了她们的痛处。花就是这怂毛病。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明白自己肚子里究竟怀的是谁的孩子。她在矛盾中不由得道出了自己心里鬼。友兰和菊花她俩心里明得如镜子一样。友兰心里暗想,已经到了这份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生到谁家炕上就是谁家人。菊花对花嫂子说的这一话题,非常敏感,她始终沉默不言。大家在相欢而聚,不欢而散中结束了这场聚会。这锅搅团好吃难消化。

      如果这些孩子降临人世间,他们就要背一生辱骂,蒙受一辈子的耻辱呀。有几个人像花嫂子那样的女人,说起话来,没心没肺的。花嫂子做人的硬道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反过来却怕娃。假如有朝一日孩子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们将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如何面对这个世界?面对形形色色的目光,他们有那样大的胸襟吗?这一切的一切,对新的生命太不公平了。这些孩子他们没有错,错在了父母身上,错在了这个空间太小,错在了人们目光短浅,错在了没文化的无知上,错在了生存的艰辛上,错在了女人用自己的身子,求得一粥一饭上。

        三个金猪同年喜。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河滩上的野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花嫂子今天起得早,挺着大肚子,收拾房间里外。她被风吹得浑身发冷,伸手摸一下炕也冰凉。她提起笼去柴堆揽了一笼柴,去点炕,柴烧了起来,满屋子的黑烟弥漫,熏得他直掉眼泪。一双儿女早已上学去,老赵去坡根下打胡基去了,他已经打了十几天的胡基,准备盖上二间房子。三个孩子一个大炕住在一起很拥挤的。

      花嫂子自怀孕五个月起,再也没有出工干活了。这次怀孕是下怀,她总憋不住尿,几分钟便想上茅房。今天天冷。上午喝了一碗小米稀饭,去茅房三、四次。花嫂子今天去长春家了。大叔不在家,只有婶子刘英在家。她拿了几块粗布,准备给肚子孩子缝两件衣服,刚踏进门,花嫂子便问:“婶子在家吗?”婶子头上绑着一条深绿色的方巾,脸上微笑着:“花过来了,快进来,天冷啊。”花这时身上打着寒颤说:“这鬼天气,冷呀!不想叫人活了。”花将手里布放在炕沿上说:“婶子,我心里着急,总担心孩子万意出生后,啥也没准备。”刘英婶子说:“不急,你坐月子月份还有三个月,那能提前几个月吗?花说:“婶子,提前做好心里踏实,天冷了,冻得人手脚冰凉,捉不住活儿。婶子,你给我裁”好,我拿回去慢慢缝。”刘英说:“以后有啥困难说一声,相互帮忙。”花将裁好的衣服卷起来,夹在胳肘窝下面,告别了婶子,向巷东头走去。

        转眼到了三月天,到处盛开着桃花,杏花,苹果花,一股子扑鼻的香味。巷道里到处有小蜜蜂嗡嗡嗡的声音。花嫂子享受着春天带来的美好,她将月子前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停当。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心里有数,瓜熟自然落。这天下午两点多,她肚子开始疼,一次比一次疼得厉害。她已经告诉老赵,让他及时去叫接生婆王妈。老赵今天也没出去干活,知道老婆的预产期不是今天便是明天。这时花已经疼的更厉害,在院子来回的行走。她听巷里的边氏说过,提上两个大油桶生得快。她在家里分别找出了十五斤的大油桶,一只手提着一个油桶。满院子里行走。

        不一会儿,她有下沉的感觉。接生婆王妈早已在家守候。王妈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王妈说:“花看你那认真的样子,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老熟套了。”花眨着眼睛对王妈说:“人生人吓死人,不生人不如人。”王妈说:“别再满院子跑了,快去炕上躺着。花将炕上铺的褥子都揭掉,躺在早已准备好的干土上,在黄河坡根上,有一种土,又细又绵,这里人经常去挖,家里有老人,长期卧炕有辱疮时,都可以用布裹上此土铺在身下,多少人都使用过。这种土还可以吃呢。

      王妈将剪刀先用火烧,再用开水烫,这就是农村结生婆的一整套消毒方法。既使这样也很少有人感染。老赵在家忙前忙后。王妈凭借多年的接生经验,这个孩子先是一条腿出来,王妈把将这条腿送上去,随后是两条腿伸了出来。王妈看一看宫口,再看孩子寻生劲头。王妈护好下身,对花说:“憋住气,用力再用力。”这时只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声,“哇哇哇。”王妈一只手倒提着孩子,兴奋地说:“又是一个带把的娃。”这时,花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母亲自然分娩后的微笑。她终于如卸千斤,身子骨轻松了许多。老赵看见这个足有七斤重的婴儿,为这个家又添新丁。

        侍候月子,那当然是老赵的事儿。老赵高兴地手忙脚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给老婆炖鸡烧饭,老赵来到这世上,便是出苦力的人。干活舍得力气,有孩子干起活来更有力量,活着更有奔头。

        花嫂子看着被包裹起来的婴儿,越看越喜欢说:“孩子到这世上,便寻找他这能干的娘。”她要精心护理好婴儿。让他一天一个样。当花嫂子刚满月时,听说后巷的友兰也生了,也是一个男孩。当花的孩子快满一百天时,巷西头的菊花也生了,也是一个胖小子。花想,今年是儿子年。花自言自語道:“一窝猪,金满圈。”

      花在想,等到菊花的孩子满月时,他们三家可以在一起聚一聚,名字叫:“金珠满堂”庆功宴。花嫂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菊花,菊花听后满口答应。菊花想,“正好孩子满月,她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过了几天,友兰也知道了。友兰自孩子出生后,也天天像过年似的。一家人都围着她转。陈西给她做喜欢吃的饭菜。女儿也大了,帮助父亲也在忙着。友兰也将在一起聚一聚的事告诉了老汉,陈西知道后,到处去买喜酒和喜糖。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聚会由老赵举办。花嫂子前五天,并将前院后院打扫并整理了一遍。像开庆功宴一样重视。一大早,花嫂子将儿子宏强从里换到外,都是新衣服,打扮得像红孩儿一样。炕上铺上新床单。老赵去集市上买了十几斤大肉,喜酒及喜糖,花提前蒸好了白馍。花让老赵给巷里的老乡们说一声,还有村子里关系来往近老乡,愿意凑热闹的都让来。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巷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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