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复仇之火|读《故事新编》-铸剑

故事新编

那夜他很生气，说是连第九个妃子的头发，也没有昨天那样的黑得好看了。 ——《铸剑》

一、小浪语

《故事新编》收录了鲁迅在1922年～1935年间创作的短篇小说八篇。这八篇小说分别是：《补天》、《奔月》、《理水》、《采薇》、《铸剑》、《出关》、《非攻》、《起死》。外加一篇《序言》。

小说叙事大部分根据旧时神话，在此之上展开想象，在序言中，鲁迅自己评道：“时有油滑，不过没有将古人写得更死。”

而其中的《铸剑》则是根据干宝的《搜神记》中的《三王墓》改编。讲述的是干将莫邪之子——眉间尺为父报仇的传说。

相传楚干将莫邪为楚王铸剑，剑成，楚王杀干将。莫邪子为报父仇计，自刎死，以头付客献之楚王。楚王令煮之，不烂;客请王往观之。至，客剑斩王，头堕锅中;客自杀，头亦堕锅中，"俱烂，不可识别，乃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

二、眉间尺

眉间尺，为春秋著名铸剑工匠干将、莫邪之子，名赤，因眉距广尺得名眉间尺。

眉间尺的复仇，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复仇。

开篇，鲁迅便详细描写了眉间尺深夜“赏鼠”、“戏鼠”、“杀鼠”、“怜鼠”、“救鼠”、“再杀鼠”的过程。突出了其优柔寡断的性格。

其母既已经知道眉间尺不冷不热的性情，却还是将复仇大业交付与他，子承父仇，所以，他一生下来就背负了如此的命运，而其性情更是注定了其悲剧的结局。

“你从此要改变你的优柔的性情，用这剑报仇去！”他的母亲说。

“我已经改变了我的优柔的性情，要用这剑报仇去！”

然而，这性情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负剑入城，却时刻担心背上的剑尖伤了人，遇到人群，只得宛转退避；欲将拔剑，迈步却被小流氓绊倒碰瓷儿，只能哭笑不得，焦躁不得，脱身不得。

这也暗示了第二个关键人物的出现——宴之敖。

三、宴之敖

宴之敖，本是没有这个名字的，但鲁迅先生写了出来，便有了这个名字。

在《铸剑》中，他是复仇者的化身，是纯粹的复仇之火的象征，他不为道义、不为同情，他存在的意义也单单只是复仇而已。

他出现时，亦是纯粹的，纯粹的黑——“前面的人圈子动摇了，挤进一个黑色的人来，黑须黑眼睛，瘦得如铁。”他只是看定了那小流氓的脸，那人便溜走了。

而后便是，干净纯粹的对话。

“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

“只要你给我两件东西。一是你的剑，二是你的头！”

这是无比纯粹的复仇之火的化身，无比的理想主义的化身。

而在现实中，这却是鲁迅先生的一个笔名。

据许广平《欣慰的纪念》，1919年底，鲁迅全家搬进了北京的一个大院子，同享天伦之乐。然而周作人的日本妻子治家时挥霍无度，月月亏空，家庭间的矛盾日益激烈。最后，鲁迅在家里竟连饭也吃不到，只得自备饭菜。

鲁迅解释说：“宴从宀（家），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赶出来的。”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的心里全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