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年,马上就要毕业了。同学们都面临着考试、实习和分配,大家都在忙碌着。
晓梦的毕业成绩不错,月的的成绩也还好,这个月儿的脑袋和智商确实够厉害,连晓梦都佩服几分,她没怎么上课,没怎么写作业,浑浑噩噩地熬过了大学生活,但是每次临考前玩命地学上个十天半月,居然毕业成绩都还不错。
小敏和小胖都觉得月儿这里肯定有猫腻,都不服气,但是人家成绩摆在那里,三个人也无话可说。
大家都传说月儿的父亲和这所大学的校长是同学,月儿就是冲这个关系来的。
临近实习,晓梦出乎意料地被分配到上海一家银行实习,月儿也分在这个地方,这是大家都争抢的地方。
晓梦奇怪学校为什么会把这么好的实习机会给了她,原来真的是月儿搞的鬼。她相信大家的传言了。
月儿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拆散晓梦和阿辉,她得不到的东西,让晓梦也休想得到。
月儿原本打算让阿辉和她一同去上海实习,她的父亲会一手帮他们搞定毕业之后留在上海然后找一家好的公司工作,只可惜月儿的一腔热血阿辉一点都不领情,阿辉坚持回老家实习,月儿便只能把晓梦搞到上海,免得晓梦也回阿辉的老家去实习,天天和阿辉腻在一起。
晓梦倒是因祸得福了,晓梦梦想中的城市就是上海,她一直想去上海看看。
晓梦心想这个月儿还真是够孩子气的。
临实习前,学校给大家放了几天假,阿辉突然提出让晓梦去他家玩,晓梦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在晓梦的心底一直有个疑虑,她和阿辉在谈恋爱,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阿辉对她也非常好,两个人感觉也都很愉快,但是阿辉从来没有和她表白过爱她或者希望永远和她在一起的话,阿辉似乎总是刻意地在回避什么,晓梦开始时觉得是月儿的原因,后来晓梦感觉不是,她就更奇怪了,两人的关系似乎总是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阿辉不去捅破它,晓梦更不能去捅破它,就这样模模糊糊地从来没有明确过。
大学生校园恋爱很多都是有始无终,不管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会因为毕业折向的问题而劳燕分飞,晓梦的心里也没底,因为阿辉从来在她面前不讨论这些问题。
晓梦倒是一直梦想着毕业以后能到大城市工作,她不想再像父母一样贫穷一生,糊涂一生,她想当一个高级白领,这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拥有幸福的爱情和美好的事业。
晓梦骨子里也许穷怕了,这些年家庭的变故,母亲的发财梦和背叛、父亲的无能和不求上进、父母的离异、奶奶的过早离世、自己一边学习一边打工赚取生活费的艰辛,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晓梦的脑海里驻扎着,所有的一切她都经历了,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晓梦觉得所有遭遇的根源都是因为贫穷,她这辈子不要再贫穷了。
阿辉突然提出让晓梦去他家拜访,晓梦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她一直想见见阿辉的老家和了解阿辉的生活。
她也期盼着阿辉能最终给她个结果,晓梦天真地以为阿辉一定会给她个大大的surprise,她傻傻地期待和幻想着。
晓梦和阿辉一同登上了回阿辉老家的列车。
阿辉从来没有和晓梦聊起过家庭和父母的事情,这也是晓梦对阿辉比较好奇的地方,晓梦委屈时总是和阿辉诉苦,阿辉每次都很理解然后宽慰晓梦,但是阿辉自己的事情很少和晓梦谈起。
晓梦试着问了几次,阿辉只是说家里还有父母和奶奶,这在晓梦的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路上,阿辉对晓梦关怀备至,和她畅谈着他家乡的美景和一些童年趣事。
晓梦津津有味地听着。
列车进入了湘西。阿辉的老家居然离茶峒县不远,那里是沈从文笔下《边城》的诞生地。
晓梦读过沈先生的《边城》,那是一种纯纯的淋漓尽致的静美,河水清澈,有花纹的小石子在河底清晰可见,鱼儿在水中游,皆如浮在空气中,来去都可以计数,两岸高山郁郁葱葱,长年深翠绿色,竹林密布,迫人眼目。
还有那里人们淳朴真挚的爱,老船夫对孙女小翠的爱和两兄弟同时喜欢小翠而又彼此成全的爱。
晓梦憧憬着这个地方,憧憬着沈先生笔下的小镇生活和美轮美奂的安宁。
阿辉带着晓梦下了火车,两人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又走了很远的山路。
晓梦渐渐体力有些不支,无心欣赏美景,好在终于坐上了游船。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拉拉渡”吧。
晓梦印象中的渡船都是尖尖的小船现在变成方头的了,也不再用蒿或桨,缆绳也变成钢索了。
下了船,阿辉牵着晓梦的手踏上了一条青石板路,整个古镇的道路两旁都用青黑的石板修正铺平,街道两旁的房屋都是青砖红瓦,还有很多吊脚楼,有种土家苗族的房屋特色。
他们在巷子里走了很远,才在一个老旧的宅子前面停了下来,那房子已破败不堪,墙皮脱落上面有很多裂纹,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门,眼前的台阶已经破裂,从旁边爬满了青苔。
晓梦有些惊异,这时一条大黄狗突然从院子里串了出来,把晓梦吓了一跳。
那狗径直地往阿辉的身上扑,蹭着阿辉的大腿。
阿辉“大黄、大黄”地叫着,摸着那狗的头。
“大黄,这是晓梦姐姐,来,见见这个漂亮姐姐。”
大黄温顺地从阿辉身上下去,看了看晓梦,在晓梦的面前愉快地摇着尾巴,晓梦小时最喜欢狗,母亲一直不让她养,嫌家里的地方太小,她见了大黄,蹲下身去,亲昵地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居然一点也不认生,对晓梦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一个男人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高高清瘦的,穿着条肥大的黑色马裤,上着白色汗衫,脚下是一双黑布鞋,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是皱纹却过早地爬满了他的脸,这张脸透着沧桑,但是目光却很坚毅有神。
男人热情地迎了出来,一边“阿辉回来了”地喊着。
“晓梦,这是我父亲。”
“爸,这是晓梦。”
阿辉热情地介绍着,父亲把东西从晓梦手中接了过去,招呼着两人进屋。
阿辉带着晓梦去东屋见奶奶,奶奶听到有人来,正颤颤巍巍地起身想往外走。
阿辉把奶奶扶了回去。
“奶奶,这是我同学晓梦!”阿辉大声地对奶奶说。
奶奶握住晓梦的手,上上下下地端详着晓梦。
“这女娃子真好看。”晓梦把带来的东西拿给奶奶吃。奶奶又问了晓梦一些“多大年纪、哪里人”之类的话。
晓梦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一铺炕,炕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妈,我回来了,这是我大学同学晓梦。”阿辉握住那个女人的手。
“辉啊,你放学啦,这是谁家的女孩呀,是临街的丽丽吧?”阿辉母亲糊涂地问着。
“晓梦,这是我母亲,她患脑血栓已经十年了,越来越重,现在小脑已经萎缩了,只能躺在床上,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阿辉给晓梦介绍着。
“这些年一直都是父亲在照顾母亲。”
晓梦望着床上的这个女人,许是常年重病的缘故,她的面目表情有些麻木,但五官还是很端正,看得出来年轻时想必是个美人。阿辉长得很像母亲。
阿辉带着晓梦在院子里转了转,两人逗了一会儿大黄。
阿辉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阿辉在院子里摆上了饭桌,他给奶奶把饭菜端了过去,然后阿辉父亲特别给他母亲又做了一些流食,阿辉要去给母亲喂饭,父亲让阿辉坐下来陪晓梦吃饭,然后拿着饭碗又去给母亲喂饭了。
从晓梦进屋,这个男人似乎就没闲下来过,他屋里屋外一趟又一趟地忙着做事。
晓梦看到这一切有点诧异,想象中一直觉得阿辉是生活在幸福人家无忧无虑的孩子,阿辉懂事明理,自尊向上而又阳光大方,不像是生活在困难家庭中的孩子谨小慎微,遇事局促自卑。
两人坐在院子里吃饭,一边吃一边聊着天。
“伯父每天都要这么忙吧?”
“是呀!母亲瘫痪在床,奶奶现在也需要人照顾了,所有的家事都要父亲一个人做。”
“父亲从前是高中语文老师,母亲是小学教师,自从母亲病重之后,父亲就居家不去学校了,家里家外地一个人忙乎家事。”
“父亲其实挺可怜的,他之前是个受人尊重的高中教师,特别热爱他的教学工作,把它视作生命一样看待,父亲教过的所有学生都很喜爱他,他在这个小镇里带出来很多的大学生。”
“父亲的书法写的也超级棒,在全县数一数二的。”
晓梦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几件必要的家具,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墙上挂着的几幅大字,那字写的苍劲有力又委婉含蓄,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父亲年轻时很英俊,又是镇里的才子,谁家的对联都是父亲写,当时给父亲说媒的人络绎不绝,父亲都拒绝了。”
“爷爷家条件不好,父亲又是独子,爷爷很想让父亲选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希望父亲的生活不要太辛苦,可是父亲坚决不同意。”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母亲也读过些书,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只是母亲家条件更不好。”
“爷爷拗不过父亲,只能依了父亲。”
“母亲嫁过来之后很能干,人又温和,对爷爷奶奶很孝顺,后来又在县小学当了老师,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父亲那时候经常和母亲说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爷爷奶奶都在身边,妻子温柔美丽,儿子乖巧懂事。我的童年是在特别无忧无虑特别欢乐的环境中长大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爱我疼我。”阿辉陷入了沉思。
“只是这幸福太过短暂,我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突然得了脑溢血,好不容易抢救了过来,但是什么都不能做了,而且越来越重,之前爷爷奶奶还可以帮帮忙,后来爷爷也过世了,奶奶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家里如今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晓梦听阿辉诉说着家事,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阿辉在她面前从不愿提及家事的感受,这其中的艰辛和痛苦晓梦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听了阿辉的这些话晓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