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会说话,鄱阳湖的鸟儿们,肯定会对他说声“谢谢”

初夏,鄱阳湖中。万宪正趴在小船上拍鸟,突然发现船底进水了。原来是遍布湖面的芡实搞破坏:尖利的枝蔓,把硬塑料材质的船扎破了。

万宪抄起打气筒,“吭哧吭哧”把船打满气,快速转身拍照片。拍个十来分钟后,又放下相机疯狂打气。

万宪,江西南昌人,自2013年以来痴迷拍鸟,自诩“江西民间寻鸟拍鸟爱鸟第一人”,简称“鸟人”。为了拍鸟,他曾经无数次冒着烈日,站在齐胸深的水中,守候十多个小时;在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的孤岛上,睡帐篷、喝冷水、啃面包,苦苦坚守十多天;他对鸟儿充满了朴素却深厚的感情,看到被困的鸟儿就会想办法解救……

万宪,当得起鄱阳湖鸟儿们的一声“谢谢”!

01 鸟枪换炮,“菜鸟”成了“发烧友”

8年前,在一次出国旅游中,万宪拿着小卡片照相机拍个不停,哇个不停:“太漂亮了!”

同行的两位摄影师“看不过去”,把自己拍得照片给万宪看。他惊得说不出话: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拍摄时间,同样是用手按快门,人家拍得照片比自己的漂亮好几百倍。

“我也要拍出牛掰的好照片!”万宪迫不及待,在国外鸟枪换炮,把卡片机换成了单反机。回国后,万宪购置、升级照相器材,纵身跃入摄影的海洋。

没多久,他结识了一大帮好摄之徒,有时间就组团去拍白鹭。

刚开始,“菜鸟”万宪如大多数新手一样,只知道狂按快门。

别人拍摄的白鹭动感十足、神气活现,万宪拍得白鹭则全无神采、呆头呆脑。

他发了狠,只要挤得出时间就去拍白鹭。拍得多了,逐渐摸索出了一点儿门道:上午顺光,没有明暗对比,也就没有层次感,不容易拍出彩。而傍晚逆光时,就有了运用光线的更多选择。特别是白鹭张开翅膀的瞬间,光线均匀地穿过每一根羽毛,美得一塌糊涂!

白鹭的美,美在洁白无暇,把这种美拍出来就是成功。找到拍摄的最佳时间段后,万宪按照常规设置曝光量,拍出来的片子要么过曝,要么欠曝,使得白鹭的纯美大打折扣。

万宪一筹莫展,很是苦恼。

有“老司机”点拨:白鹭通体白色,和环境色差别很大,“宁可欠曝、不能过曝”,曝光量要在常规基础上减两档。

万宪活学活用,曝光日益精准,拍摄的白鹭也越来越有范儿了。

02 由用力、用脑拍,转为用心、用情去拍

因鸟结缘,万宪的朋友圈和拍摄半径继续拓展。他和摄友们去丰城拍水雉、去绩溪拍绶带鸟、去景德镇拍小隼。

大自然慷慨地向万宪和摄友们展示自己的美丽“使者”:身型优雅、鸣声悦耳的绶带鸟,堪称鸟类中的“白富美”;在睡莲及荷叶上行走的水雉轻盈如仙子;从树枝上冲天而起的小隼如子弹般迅疾……太漂亮了!

水雉鸟妈妈教幼鸟飞翔。有的幼鸟偷懒、撒娇、耍赖,鸟妈妈用嘴巴轻轻地啄,用翅膀轻轻地扇。终于,幼鸟飞起来了,越飞越高、越飞越快,“一家人”欢快地鸣叫着庆祝……太温馨了!

万宪对鸟儿的感情以几何级数倍增:鸟儿的世界太有趣、太有爱、太神奇了。

20世纪伟大的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说过:“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万宪加上一句:“如果你离得不够近,是因为你爱得不够深!”

再次拿起照相机的万宪,不再一味追求拍出好照片。他带着感情,用眼睛观察,用心灵感受,从刚开始的用力、用脑拍摄,转变为用心、用情去拍。

在复杂的光线条件下,如何快速、精准设置参数,从而获得高质量的图片;面对成群飞翔的鸟儿,怎样实现大场面、特写的兼顾……

大自然仿若壮丽的“天然作坊”。万宪和摄友们辗转各地,不知疲倦地觅鸟、追鸟、拍鸟,摄影技巧突飞猛进。

03 摔倒在水沟里,他高喊:“别管我,先救相机”

为了抓拍到鸟儿的精彩瞬间,万宪曾经和摄友们搭起简易帐篷,做好逼真伪装,穿上水裤,站在齐胸深的水里,把相机固定在三脚架上,镜头通过小小的口子伸到外面。

等!苦等!等鸟来!这样的守候往往持续十多个小时。困得实在撑不住了,就把脑袋抵在三脚架上打个盹儿;腰杆又酸又痛、又僵又麻,咬牙继续站;饿了渴了,吃零食、啃面包,喝矿泉水。

头顶烈日炙烤,脚底都是稀泥,附近养猪场恶臭扑鼻,耳边蚊雷阵阵。万宪和摄友们像钉子一样坚守。

十多个小时的水中站立,是对体力和意志力的双重考验。在水压作用下,血液循环不畅,让万宪和摄友们的双腿红、肿、痛、痒。

万宪想出了土办法:往水裤里面灌水。这个办法还真灵,可以有效减轻身体承受的水压。

有一年冬天,万宪和摄友们走在田埂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水沟里。他的脸被泥水糊满,眼睛睁不开。高高地举着相机,大喊:“别管我,先救相机!”

摄友变“损友”,大家纷纷拍下万宪的囧态,然后才把他拉起来。那一天,万宪冻得脸色发青,泥浆布满身,摄友们则笑声满天飞。万宪一摔成名,他的执着与痴迷在圈子里不胫而走。

04 来到鄱阳湖,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2015年,对于万宪来说非同一般:他来到了鄱阳湖。面对大自然无与伦比的杰作,内心深受震撼,犹如“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

鄱阳湖,是我国最大的淡水湖、中国第二大湖,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鸟类保护区之一。全世界98%的白鹤、80%以上的东方白鹳、70%以上的白枕鹤在这里越冬。

每年11月初,当美丽的蓼子花与滩涂上的白色芦花竞相绽放、汇聚成海,数十万只鸟类昼夜兼程,从全球各地飞来。鄱阳湖成了鸟儿和摄影人的天堂!

鹤非常警觉,跟人类的距离通常保持在一公里开外。这样的距离,超出大部分摄友的镜头“射程”。阴雨连绵不绝,天气潮湿得厉害,靴子里面恨不得一夜之间能长出蘑菇来。

体力的透支、糟糕的天气、极低的回报,让摄友们陆续离开,转去拍别的鸟儿,最后只剩下万宪一个人。

他循着鸟群的踪迹,转移到一个低洼地带。这里是不折不扣的孤岛,方圆十多公里没有人烟。

渴了,喝几口冷冰冰的矿泉水;饿了,吃自热饭和零食;手指冻僵了,放在嘴边哈哈气,或夹在胳肢窝里暖一暖;双脚被冻麻了,就不停地跺来跺去;困了,发动汽车,到车上打开暖气睡。

有天晚上,万宪在睡梦中被硬生生憋醒,头晕脑胀、浑身发软,突然意识到是汽车尾气一氧化碳中毒了,不禁后怕连连,只好睡到帐篷里。

拍鸟,特别是在鄱阳湖拍鸟,又苦又累,万宪却乐在其中。他觉得拍鸟很像“战斗”:如何娴熟地运用相机和镜头等各种“武器”?怎样排兵布阵?冲锋的时机如何精准掌控?万宪讲起来头头是道:“都是学问,非常好玩儿!”

05 晚上睡觉,他用被子和衣服把器材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清晨,几声鸟鸣唤醒了万宪。他翻身而起,向外张望,哇塞!几百只鸟儿,正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觅食、嬉闹。

万宪抑制住怦怦跳动的心,轻手轻脚走到相机前。凝神、屏气、对焦,随后轻按快门。

奇怪!那熟悉的、清脆的咔嚓声没有响起,再用力,快门依然按不下去。

一看镜头,密密匝匝满是水汽!那个瞬间,万宪急得心里、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轮番用纸巾、镜头纸和纯棉的秋衣擦,快门依然按不动。他懊恼地大吼一声,鸟儿们受到惊吓,呼啦啦飞走了。

镜头上的水汽,过了大半个白天才完全消散。从此,每天晚上睡觉时,万宪都要把相机和镜头放在最暖和的地方,用被子和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当万宪在孤岛上坚守到第12天的时候,得到了大自然慷慨地“打赏”。

下午两点多,几百只各种各样的鸟降落下来。黑鹳号称“幽灵”,白头鹤绰号“鬼鹤”,这两种鸟的视觉和听觉特别发达,通常会跟人类保持一公里以上距离。但这次,它们居然降落在了离帐篷三五十米远的地方,真是天赐良机啊。

帐篷外,鸟儿们缓缓降落的声音,让万宪心花怒放。他像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兵般冷静。鸟儿们无拘无束地追逐、觅食、嬉闹,万宪从容地一一收入镜头。

从两点多一直拍到天黑,相机的电量几乎耗尽。这是万宪拍得最过瘾、最尽兴的一次。

06 鸟叔爱拍鸟,更爱鸟、护鸟

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创建于1992年的奥地利超级摄影巡回展(简称“奥赛”),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国际摄影沙龙。万宪曾有三张图片入围“奥赛”,奠定了他在摄影界的“江湖地位”。

2018年,在“生态江西”摄影大赛中,万宪的作品获得纪实组一等奖,并先后参加了第二十六届亚洲影艺联盟大会、洛杉矶尼克松博物馆画展等展览。

同年秋天,万宪又摘取了一串沉甸甸的果实:在“2018首届中国·黄柏山国际摄影展”上,来自94个国家和地区、5000余名摄影师的近6万幅照片“同场竞技”,万宪的四幅作品成功入选。

长年累月跟鸟儿打交道,万宪对鸟儿充满了朴素却深厚的感情。每当看到有鸟儿被困在网中,不管前方的风景多么诱人,他都会停下脚步、上前解救。

每当看到有鸟儿被毒死,万宪都会心急火燎打电话,向有关部门反映;有一次,他发现村民用摩托车驮着捕鸟用的钢夹后,悄悄拍下照片,拿走钢夹,并请熟悉的村民转告不法分子:“钢夹是鸟叔没收了,还把你的模样拍下来了,敢祸害鸟儿就报警!”

或许,鄱阳湖的鸟儿们早已用自己的语言,对万宪说过很多遍:“谢谢!”

(注: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谢谢。写稿不易,欢迎阅读。本文为原创文章,抄袭或洗稿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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