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21

填仓节里的思念

二十五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父亲在一次感冒后,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步履日渐蹒跚。我们陪他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诊断结果却显示,父亲身体的各项指标均属正常,只是岁数大了身体自然衰弱,医生建议我们居家调理就好。

哥嫂单位忙,长期休假是不可能的,只能在晚上或节假日时照顾父亲。大姐考虑到我的两个孩子还小,加上有店里的生意缠绊着,就主动担起了照顾父亲的重任。

每天早晨,大姐都会赶在哥嫂上班前去照顾父亲。因店里生意的原因,我只有下午才会带上父亲喜欢吃的食物和用品去看看老人家。给他换洗衣裤,做些洗洗涮涮的小事儿后,父女聊天便是那个冬天留给我最温暖的记忆。

时光在指缝间悄悄地滑过,父亲也在大姐和哥嫂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天的好起来!

春节后,叔叔从老家来看望父亲,手足相见,格外亲热。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坐在一起,说一些街坊四邻的前情往事;聊一些村子里的兴盛变迁;叔叔精神矍铄,依然健谈;父亲思维清晰,言语流畅。窗外,春阳正暖;屋内,谈笑风生;岁月如此静好!

万物生的春天,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农历正月二十四日上午,天阴沉沉的下着毛毛雨,街上冷清了许多。像往常一样,我给父亲打了电话,问他想吃什么或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给他带过去。父亲说大姐买了鱼,让我中午回去吃鱼。我和父亲开玩笑说:“您闺女回家吃鱼了,我闺女午饭吃嘛呢?”父亲的笑声从电话里飞过来:“把两个小不点儿带过来一起吃鱼呗”!

我幸福着父亲的快乐!

下午,父亲正和大姐聊天,见我进屋忙让大姐端出鱼,瞅着我把鱼吃了才瞇上眼小睡。

不知不觉间,天渐渐的暗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下个不停。放学的时间到了,哥也下班了。我和父亲说要去接孩子,他却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坚持让我住下。我笑着坐在父亲身边:“明天是填仓节,我回去安排一下,早早的就过来帮您打囤,一整天都陪着您,行呗”!父亲不说话也不松手,看他那渴望我留下来的眼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最终,在亲情的天平上,两个同样重的砝码面前,我还是偏向了儿女这一边!

回家的路上,眼前总是浮现出父亲希望我留下来时那依恋的神情,心紧紧的搼成了一小团……

明天,送孩子上学后就安心的陪陪父亲。如果天气好,我们就一起打个囤!

凌晨四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心猛的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听哥焦急的说:“快过来吧!咱爹不行了……”我扔下电话,一头扎进夜色里。

黑压压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昏暗的路灯在充满雾气的街上弥漫着惨淡的光,氤氲中浮现出不同时期的父亲。

青年时期的父亲,相信“只有依靠共产党,才能过上好日子”的道理,积极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送情报,救伤员,满怀希望;中年时期的父亲,在天津学习了织毯技术,是建厂时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师傅之一。他为人和善厚道,对工作兢兢业业,技术精湛,深得领导的赏识和同事们的称赞;父亲勤俭持家,和睦乡邻。在家里,放下扫帚又背起筐子;打草拾柴,没有片刻的歇息。母亲身体不好,那二亩责任田就是父亲的用武之地,干完自家地里的活,还帮乡邻干;助人为乐,从不觉得委屈……

父亲每周六回家,从车兜子里掏出用攒了一星期都舍不得用的细粮票,买些包子、馒头带回来,看我们吃的高兴,他脸上堆满了笑;晚上,背着我去姨姥姥家串门,姨姥姥嗔怪他:“没见过你这么惯孩子的,都快和你一般高了,还舍不得让她走路。”父亲呵呵笑着,慈爱的看着我:“小不点儿…”那声音像放了蜜的水一样甜;每年的秋假和寒假,父亲都会带我去新华书店看书、买书是我最期待的事;家里盖新房时,无论刮风下雨,父亲每天都会骑自行车从十几里远的厂里赶回家,推土搬砖、挑水和泥…新房盖好了,他也累的脱了形……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但父亲为家、为我付出的辛苦场景还在一幕幕不停的出现,每一帧画面都刻骨铭心!

父亲,我慈祥的父亲,您一定要好起来!咱爷俩儿约好了的,要在春天去看看您工作了几十年的工厂;去开发区看看那些欧式建筑;去新车站看看小城的变化;去咱们住过的老屋,寻找和母亲度过的朝朝暮暮,重温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温馨……

最终,父亲的一生还是定格在了一九九八年农历正月二十五日,那个填仓节的早晨!

从那年起,填仓节打囤不仅仅是期望丰收,也是我纪念父亲的另外一种方式。

填仓节!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即使钱粮满仓、丰衣足食,又能怎样呢?少了父亲的疼爱,我的人生之囤怎么可能圆满呢!

你可能感兴趣的:(2023-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