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我们的根

今年冬至节,我冒着严寒,回到老家祭祖。穿过一条狭窄的街巷,爬上一段河卵石坡道,右手边一座满目沧桑的古院落映入眼帘。

它,就是我家的老屋。老屋地处村西北角,一个地名叫“西里坪”的土梁上。它是我们村最高的院落,据说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在老屋,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成长的少年,离开老屋,虽已四十多年了,但思念和回归却从未疏离。

我家的老屋,是一个坐南朝北,依山而建的农家大院。大门外有一条河卵石铺砌的东西驼峰小巷。驼峰段,也就是我现在站立的地方,与南面院落的窑洞相平,路北有一条青石条砌成的台阶,走上台阶就是我家的街门楼,路南还有一座简陋的影壁。这个影壁砖垛坯心,青瓦盖顶,黄泥抺面,长约20米,高3米,厚0.45米,是我见过的最廉价的影壁。儿时,它是我们小孩涂鸦的小天地;驼峰东巷,自台阶向东有一条长9米,高低不等的石坝和一眼深4米,坐西向东的窑洞。石坝上建有三间临街瓦房。它是我家的磨房。记得老磨房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完成了它的使命,离开我们的;驼峰西巷,从台阶向西有一条长9米,高低不等的石坝和四眼坐北朝南的临街窑洞。西面三眼窑洞曾经是我家的铁匠铺和豆腐坊。小时候,二伯父就住在东面第二眼窑洞里。我常在那里,听二伯父讲述他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故事。

我家的老屋,就建在石坝上面,是里外两个向阳的四合院。两院的正房都是冬暖夏凉,砂石砌碹的窑洞,配房是砖木结构的瓦房,里院的南配房建在驼峰西巷的两眼窑洞上,与驼峰东巷石坝上面的三间瓦房,结构相同,左右对称。哦,对了,里院的窑洞上还建有五间通脊大瓦房,俗称高房。不过我只见过它的遗迹。很遗憾,我没有亲眼目睹它的风采。

我家的老屋,上下三层建筑,共有大小窑洞13眼,瓦房24间,占地1500多平方米。房上有房,院内有院,布局科学,错落有致,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微型版的“布达拉宫”。

老屋是心灵的归宿,当我走上台阶,站在门楼前的一刹那,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门楼还是那样气派高大;两块雕刻精细的门柱石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略显笨重的两扇大门也是油漆斑驳,绽开了一条条浅浅深深的裂缝。我仿佛看到年迈的老母亲依然站在大门前张望着、等待着。我情不自禁得大叫一声:“母亲,孩儿回来啦”。

老屋是童年的记忆。我在老屋的里里外外转来转去,每走一步,每到一个角落,仿佛都可弯腰拾起儿时一段记忆。里外大院,居住着我们一大家族,五个家庭四十多口人,和睦相处,安居乐业;天刚蒙蒙亮,驼峰巷就传来了人们去村西泉子沟担水的脚步声;东南西北中,五个厨房陆续亮起了灯光,房顶也升起了袅袅炊烟,老屋在炭火味的饭香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大人们总是忙忙碌碌,一出勤,二送饭;很晚才能见到父亲的身影;睡了一觉醒来,母亲还在点灯缝缝补补;夏日的傍晚,大门外的两旁是最热闹的地方。我们一大家子,围坐在锃光瓦亮的青石条上,边乘凉,边听见多识广,说话慢条斯理的贵泉大伯说三国道西游,听记忆超群,能说会道的俊才大伯讲家史论家常;借住在里院南屋,来我村拉练的解放军叔叔给我们送来了热腾腾的水饺;大院、小巷、东场、西里坪的庄稼地到处是我们捉迷藏、滚铁环、打雪仗等玩耍的乐土;老屋独特的天然优势,那就是登高远眺。每天出出进进本身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登上高房遗址(洞顶),站在花墙边,更是有一种一览众山小之感,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东山、高耸入云的南梁、周围的村庄、奔腾咆哮的温河尽收眼脸。特别是村里错落有致的窑洞、瓦房、微风吹拂的杨柳,几乎一览无余,仿佛都在向你招手微笑。

老屋是一部家族的奋斗史。相传,我十世祖世元公,勤俭持家,家业已兴。老屋就是他呕心沥血的杰作。置身其中,我仿佛看到老祖和他的儿孙们,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一趟又一趟,从温河滩拣运石料;仿佛看到他们冒着严寒酷暑,破土动工,上梁合龙;也仿佛看到他们像春燕衔泥般,历经数年,几番周折,终于建起了这座代表着家族兴盛的宅院。因院内建有二层楼房,老屋得名“高房”,村民们都这样称呼。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高房”逐渐成为这个家族的代名词,成为家族的图腾。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也作为家族的家风家训,一代又一代传承至今。

老屋真的“老了”,岁月像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它的面貌。外院似乎仍不服老,在堂弟的精心打理下,颇有一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来头;里院早已无人居住,到处杂草丛生,南屋已成残垣断壁,正屋整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门窗有些破败,仿佛一位掉了门牙的长寿老人。昔日所有的热闹和繁盛,匆匆之间俱成往矣,各位大爷大娘和父母双亲也都到另一个一世界团圆去了。一片萧瑟、宁静,静得让人窒息,让人不想去打扰。

夕阳西下,老屋涂金。我告别了这座记载着历史,启迪着后昆的百年老屋。

老屋,父母的魂,我们的根。几十年来,无论我身居何处,工作多么繁忙,都要挤时间回到老家,老院,老屋,追寻先祖的足迹,缅怀家风美德。

    二零二一年冬,于太原

              贾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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