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过于疲惫，竟然一夜好眠。
纪言墨睁开眼时，天还暗着，看看时间却已经不早了。大概是因为阴天吧……纪言墨走到窗前，天空中依旧是阴沉沉的，偶尔还落着几滴雨，四周湿濡濡一片，往下看更是明显能看到积水。也不知道这短暂的安宁能维持多久。不过，既然雨停了，还是趁机去找找瑶光吧。
想到苏瑶光，纪言墨再也待不住了，匆匆洗漱便到大厅去了。
杨太太备了些清粥小菜做早餐，有些时候不见这样清淡的饮食了，纪言墨反倒觉得清爽了许多。刚想着要出去找苏瑶光，就听外面一声炸雷，屋子里一下子黑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噼噼啪啪的雨声，随后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客厅里几扇虚掩着的窗子都吹开了，雨水泼了进来。
真是……纪言墨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咒骂这天气。
“张虎也还没回来，现在又开始下雨了。”齐连陷在沙发里，忍不住抱怨。纪言墨看他的神情，似乎很焦急。
“没有回来么？我看他房门关着，还以为他是回来了在歇息呢。”陆扬说着不自觉又往那扇关着的房门看。张虎的房间也在一楼，就在齐连隔壁。
“没有。”齐连极为肯定，脸色很是阴沉。
“不会吧……”那名叫作张钧的鼓手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盯着外面的雨，“说不定很晚的时候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呢。”
吴励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也有可能”，一边去敲张虎的门。
“他没回……”齐连似乎不赞成吴励生的做法，吴励生并没有停下，他也就作罢了。
吴励生敲着门，喊了两声，没有人应：“看来真的不在……”说着便要转身回来，不想落下的手正巧打在门把手上，门便开了一条缝。大概是客厅里有窗子开着的缘故，“砰”的一声，张虎的房门重重地敲在了墙上，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啊，不好意思……”吴励生正回过头去掩门，不想愣在了原地。不只是他，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房间，半晌没有人说话。纪言墨原先是要去关窗了，现下也顾不上了，窗外的雨泼了进来，淋了半身水。
眼前的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张虎的确不在房间里，但是房里的窗前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一身黑衣服，应该是个……女的？
“啊——”尖锐的叫喊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那是林夜梵的声音：“瑶……瑶光姐……”她颤抖地指着里面的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苏瑶光？是苏瑶光吗？一时间，纪言墨脑海里一片空白。正当犹豫之时，只见安沉先冲了进去，随后陆扬也抢步跟了上去，阻止着安沉靠近。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所措，只是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纪言墨失了神一般，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瑶光……是瑶光……”陆扬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人披散下来的长发，轻轻托起了那人的下颚。只听安沉喃喃念着苏瑶光的名字，跌坐在地上。
“你确定吗？”陆扬声音低沉，似乎是怕刺激了安沉。
“确定……”安沉几次伸过手去，又缩了回来，终究掩面哭了起来。
纪言墨缓缓地走到了安沉身后，不经意间瞥见地毯上还留着潮湿的水迹，像是凌乱的鞋印轮廓。“瑶光……”几乎没有悬念，纪言墨看见了苏瑶光眼角的伤痕。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长发湿濡濡的。视线下移，只见她的腹部插着一柄水果刀，微微露出的一小截刀刃上带着即将干涸的血迹。苏瑶光的右手搭在刀柄上，姿势很是怪异。
“她死了，抱歉。”陆扬对着苏瑶光的尸体说道。纪言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语气格外平静。也许对于一位警官来说，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可是对纪言墨来说，这就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真的是瑶光？”不知什么时候，乐清也走进了房间。她正要上前，却被陆扬伸手拦住了，只得一起站在安沉身后。安沉伸手拉住了乐清，无力地依靠着她低声呜咽起来。乐清蹲下身子想安慰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扬从衣袋里拿出了手机，对着苏瑶光的尸体拍照。纪言墨愣愣地看着他记录着苏瑶光尸体上的每一个细节，回想着昨天，安沉他们还看到苏瑶光跑进雨里，没想到再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了。
苏瑶光穿着一身黑裙子，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身下的地毯上也晕开了一圈水迹。陆扬再次托起她的脸，纪言墨看着那苍白的脸上微微睁着的双眼，一点也不像往日神采奕奕的苏瑶光。看不出什么应有的表情：痛苦，挣扎……但再往下看，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陆扬也注意到了，拍照记录了下来。
勒痕？那么……纪言墨的视线移到了苏瑶光腹部的那把刀子上。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水果刀，苏瑶光的手还搭在刀柄上。只见陆扬拍了几张特写，又将苏瑶光的右手从刀柄上移开。
“她是……自杀么？”后面不远处传来了其他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为首的声音似乎是齐连。
不，不可能。直觉告诉纪言墨，苏瑶光绝不是自杀。
“不是。”陆扬低沉的话语中透着肯定，“她的脖子被勒过，至于那把刀子，需要等警局的人取证，也许会有指纹。另外……一般自杀握刀的手势是手心向上，她的手搭在刀子上，应该是死后被人摆出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房东杨太太忙完厨房里的事情走了过来：“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哎呀，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有人低声和她解释了一下情况，纪言墨神思恍惚，并没有听清，脑子里想的全是方才陆扬说的话，以及苏瑶光留给他的信息：找到真相……没想到，那竟然是她的遗言。
陆扬退了两步，停在安沉身边，说道：“安小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逝者已矣。先出去休息吧。”
安沉拉着乐清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声音喑哑而虚弱：“瑶光怎么办……就这样么？不能让她……”
安沉没有说下去，陆扬大概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回头看了纪言墨一眼，示意他帮忙。纪言墨向前挪动了两步，僵硬地弯下腰，和陆扬一起托起了苏瑶光的尸体。苏瑶光就靠在紧闭的窗户下。不经意间瞥了瞥窗外，是一条被大雨淋湿的走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纪言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意了一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和陆扬一起将苏瑶光放在了张虎的床上。苏瑶光真瘦啊。纪言墨感觉自己仿佛托起一具骷髅一样。死亡带来的灰白肤色搭配着苏瑶光那过度纤细的身材……可能没有那把刀，她也不会活太久了吧……一个奇怪的念头在纪言墨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试图忘记这个不祥的念头。
移动苏瑶光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纪言墨有些犹豫：警察来之前移动她是否合适。但是既然身为警官的陆扬同意了，大概也没有关系吧。他是专业人士，一定留下了必要的证据。这么想着，纪言墨便看见陆扬伸手合上了苏瑶光的双眼，将一侧的被单抻起覆在了她的身上。
是错觉么？纪言墨似乎看到了陆扬的手在发抖。
“先让她留在这里吧……”陆扬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继续下去。
齐连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一句：“那……张虎回来……”声音里分明少了平时趾高气昂的语气。
“我的房间宽敞，如果他回来，可以先和我住”。陆扬转向齐连，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齐连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
乐清搂着安沉，轻声道：“我们先去客厅里坐着吧。”安沉点了点头，而似乎是接到命令一般，乐团里的其他人和杨太太也都回身慢慢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纪言墨和陆扬。陆扬看了看纪言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们也出去吧。”
“啊……好……”纪言墨回过神来，步子却有些踉跄：苏瑶光死了？被杀了？这似乎是一个梦，但他又明显感觉到了过度紧张之后的四肢酥麻。陆扬见状虚扶了一把，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