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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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一期】

那年冬天,我在市中心的披萨店打工。老板娘是个波兰女人,急需回国探亲三个月。我诚惶诚恐地接过店门钥匙,记录下老板娘交代的各项事宜。

一天傍晚,门口闯进来一个1米90的大高个儿。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下露出一个硕大的鼻子,鼻头冻得通红,衣服松松垮垮,躯体摇摇晃晃像是站不稳。我直觉这是个流浪汉,但他高我许多,不免让我心里有些发慌。

“给你这个!” 高个子从背后拖出一个广告板:“你看着给点钱。”

“这个是老板娘要你送过来的吗?” 我犹犹豫豫地拿出手机,并没有看见老板娘的留言或是短信。

“50块。” 他好像没听见我的问话,将一只黑乎乎的手探到我眼前。

“我......我也没钱啊,钱箱里的钱我拿不出来的。” 我攥紧电话,心想万一他要抢钱,我就立刻报警。

“没钱?” 高个子呸了一声,探头往炉子里看:“ 那披萨你还有吧?这广告牌跟你换吃的能值好多顿!” 他推门出去在台阶边坐下,顺手把广告牌放在了正门口显眼的地方。

我立刻打电话跟老板娘汇报,她道:“我知道这人,叫强尼,幸亏你没给钱,那个广告牌都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偷的。我家店门口可能比较暖和避风,去年他也来过,你把卖不掉的披萨给他几片,别让他进店。”

我听说老板娘知道强尼,心里略微安定了些。只要强尼不进店里,他是门神也好瘟神也罢,我才懒得搭理。此后,晚上打烊收工,我收拾好店面,关上灯。推门出去,只要那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角落,我就把当天剩下披萨给他,他接过来就大嚼起来,从来不说谢谢。

慢慢的天气越来越冷,街道上的雪墙越垒越高,强尼却日子没来了。我猜想强尼也许躲到收容所里去了,加拿大零下20度的天气在外面过夜肯定会冻死人。

但我的猜测很快就被证明是错的,因为我在当地新闻上看到了强尼的照片。只见强尼戴着红色的毛线帽,穿着红黑相间的冲锋衣,一脸局促和紧张。跟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位金发美女,她大大方方地挽着强尼站在路灯下,正对着镜头裂嘴笑着。

据这则新闻报道,金发女子凯特在圣诞节期间,途径本地,车子汽油在半路上耗尽熄了火。这时路边的流浪汉强尼伸出了援手,用自己仅有的20美元,跑去好远买了桶汽油提回来帮她加油,一分钱都没要。凯特很感动,回去后跟男友马克特意看了强尼好几次。不仅把汽油钱还给了他,还送了食物和衣服之类。

凯特说从交谈中得知强尼曾经是个海军陆战队的军人,退伍后失业,已经有1年半的时间无家可归。凯特和男友马克觉得靠自己的微薄工资不能解决强尼什么大忙,于是在筹款网站GoFundMe发了个帖子。呼吁大家一起帮助强尼,帮他解决一些基本生活费,让他顺利度过严冬。

强尼是位海军陆战队退役军人!我很是吃惊,怎么没听老板娘说起?

强尼助人为乐的故事获得了很多人的关注,筹款额从最初1万元目标竟然筹集到了40多万。好心的人们都很关心要怎么才能帮助强尼脱困,凯特在筹款网页上说会帮助强尼买车,找个房子安定下来,开个银行账户维持他的基本生活,并帮助他慢慢找到工作。我还真有些羡慕他遇到了这么多的好心人。

一月过半,我跟往常一样收工打烊,关了灯出门。却发现门口有什么重物给挡住了,只能推开一道缝。我用手把玻璃上的水汽抹开,借着微亮的路灯,就见门外的角落里半躺着一个大高个子,红色的毛线帽子盖住了半张脸,冻得通红的大鼻子从帽沿下隆起。

“强尼?”我惊呼了一声,地上的人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

“强尼,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看到新闻了,你现在走好运了!” “好运?狗屁!!” 强尼沉闷地发出一声怒吼:“你还有披萨吗,我都快饿死了!”

“有!有!有!你等着。”我跑去店里把刚扔掉的披萨捡回来,放在盘子里端到强尼面前,强尼一连吃了三片才有了说话的气力。原来凯特和男友见财起意,为了赶走强尼,他们控诉强尼偷了他们家的东西拿出去换钱吸毒。还说给过强尼很多现金,都被强尼挥霍一空。强尼争辩不过他们,只能回来继续当流浪汉。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生气地说:“你应该报警啊!他们这是诈骗!” “我不敢......” “你是不是需要我帮你?” 我问,强尼缩了缩身体,胆怯地点点头。警方在凯特的手机上发现的一条她给朋友的短信:“汽油那部分是编的,流浪汉是真的,退役军人是假的......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这样才能激发大家的同情心嘛。”

当真相大白凯特和马克因诈骗被判入狱,强尼虽非主谋也无法逃脱惩罚,他被送去了戒毒所治疗。那笔捐款中有一半是匿名捐款无法退还,善款数目不小吸引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有记者上门来了解故事的始末,我灵机一动,提议说:“ 这笔善款不如用来给流浪汉们一个物品供应点,让他们可以免费领取食物!” 记者笑着说:“好的,我一定转告给有关人士。”

开春的时候,我功课忙起来,最后一次去披萨店拿工资时。老板娘递给我一份宣传单,上面写着强尼基金会的字样。原来一群退役军人知道了强尼的故事,成立了以强尼命名的退役军人救助会,专门用来帮助流浪汉们。老板娘说:“强尼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一次一次的遇到好心人,坏事变好事,从此出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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