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 | 藏族姑娘、那首歌与白瓷缸

兜兜转转,距上一次更新《平凡的世界》系列书评已过去好几年。在未更新的几年时间里,总是有太多事情占据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我无暇沉下心来写一写东西。拜此次新冠状病毒疫情所赐,宅在家期间,我有更为充分的时间来写一些东西。

也正是宅在家中的这段时间,我把过去几年走过的路好好思索了一番,也把将来打算做的事情细细规划了一番,其中,便确定了至少一周写一篇稿子的计划。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之所以做这么一个计划,无非是想要强迫自己勤写多练,不至于完全沦落入讨生活的苟且之中而荒废了笔头。

毕竟,我还有很多故事要写,还有很多话又说,可不想等到有时间拿起笔的时候难以成句。


在《平凡的世界》原著中,围绕着金波,路遥安排了两条故事线,一条是金波与少平之间的兄弟情谊,一条是金波的爱情线。两条故事线,前者让我感动,后者令我感慨。

金家湾和双水村是前后相邻的两个村子,金家湾的邮政局司机金俊海和双水村的农民孙玉厚脾气相投,都是黄土高原上正直厚道的人,两家人的关系也因此非常瓷实。

在上小学时,因为少平家里人多窑洞小,少平时常借宿在金波家里,颇受金波家人照顾;在上初中时,金波和少平同骑着一辆自行车上下学,几年间自行车都骑坏了好几辆;在上高中时,金波更是因为郝红梅抛弃少平,而带人将少平的情敌顾养民痛打一顿。

所有的这些经历,自然就会使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慢慢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在电视剧版的《平凡的世界》中,删除了金波这一角色,而将金波的角色和事迹叠加在田润生身上。在原著中,金波和田润生性格差异非常明显。田润生怯弱木讷,金波则自由洒脱。

两人不同性格的设定,一是能够跟原生家庭环境相契合,作为双水村村支书田福堂的儿子,田润生从小养尊处优,在父权之下难免会形成怯弱木讷的性格,“润生抽着纸烟,不老练地弹着烟灰”,原著中对他的第一次描写便可见一斑。

金波的父亲金俊海则是邮政局司机,在自行车都很少有家庭能够拥有的时代,汽车能够带来的显然不只是交通上的便捷,我想还能带来未曾去过远方的风景和未曾见过的人的故事。这样家庭中的孩子,想必会在父亲的讲述中能够对自由充满向往,以及对远方充满憧憬。

二也能够为后续田润生执意要娶郝红梅以及金波凄美的爱情故事相映衬,加强戏剧冲突。谁能想到一向沉默寡言又懦弱的田润生,竟然不顾父亲的坚决反对,执意要娶已经成为寡妇、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摆摊儿的郝红梅。

他们是同班同学,在同学时代没能发生故事,却在多年后偶然相遇时擦出火花。我一直认为,人从来都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突然长大的。对于田润生而言,与郝红梅结婚是他成长路上的一个重要标志。

潇洒的人最容易为情所伤,爱,能够让“长的又精干又潇洒,皮肤还像女孩子那样白嫩,一头披散的黑发,一双清澈如水的大花眼,走在街上常常陌生的姑娘不得顾盼”的金波猝不及防地彻底沦陷。虽然言语不同,但《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一唱一和,让金波和藏族女孩情谊相通,深深爱上了彼此。在感情最炙热时,迫于无奈的遽然分开,注定会双方带来刻骨铭心的伤害。那支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白瓷缸,正是他青春和爱情的注脚。

可能是剧版无法呈现过于复杂的故事线,可能是想要强化孙家和田家的主要故事线,可能是与部队政策相冲突。不管是哪种原因,我都觉得删掉了金波这个角色,整个故事好像缺少了某种东西。将发生在金波的事情强加在田润生身上,显得非常不协调。


经历了爱情创伤的人,总会有一段时期的消沉,消沉的时间越久,侧面反映其用情越深。

八年过去了,金波的灵魂依旧还在远方的那片草原上游荡,寻找失落的马群和那个黑眼睛红脸蛋的牧马姑。岁月的流逝,一茬又一茬的男人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严峻的生活舞台,改变了包括金波在内的很多人,但却并没有冲刷掉他心中的伤痕。

在同龄人都忙着谈恋爱与结婚的时候,他仍旧孑然一身,只和汽车为伴。那早已流逝但永远不能忘却的往事,就像白瓷缸里泡的茶一样芬芳馥郁。

经历了爱情创伤的人,如果没有被这创伤所击倒,那么其再次振作起来后,内心可能会更加坚定。而这种再次振作,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

与少平的彻夜长谈,正是这个契机。在与少平的彻夜长谈中,金波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向少平讲述了那片绿色的草原、那些红霞艳艳的傍晚、那首优美动听的歌曲和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藏族姑娘。

在听完金波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之后,少平对金波说:“你记得,去年夏天,我的晓霞已经死了,我仍然发疯地回黄原去赴我们订下的约会。而那位藏族姑娘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不去寻找她呢?”

一句话点醒了一直黯然神伤的金波。于是,金波上路了。

伟大的作品总是给人以希望,但最终的结局却总是悲剧。我以为,路遥先生对金波还是非常仁慈的,虽然金波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心爱的姑娘,但他却领悟到,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你是幸福的,我就满足了。金波的爱情自此升华,一瞬间,一辈子,虽无果,但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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