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岂能轻易忘——读梁实秋的《槐园梦忆》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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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安德森我的心肝,约翰,/想当初我们俩初次相识的时候,/你的头发黑的像是乌鸦一般,/你的美丽的前额光光溜溜;/但是如今你的头秃了,约翰,/你的头发白得像雪一般,/但愿上天降福在你的白头上面,/约翰安德森我的心肝!/约翰安德森我的心肝,约翰,/我们俩一同爬上山去,/很多快乐的日子,约翰,/我们是在一起过的;/如今我们必须蹒跚的下去,约翰,/我们要手拉着手的走下山去,/在山脚下长眠在一起,/约翰安德森我的心肝! /
这是梁实秋先生在《槐园梦忆》一文中引用的英国诗人彭斯的一首诗。这首爱情小诗,乍读之下感觉像是少了些浪漫,但细读之后,就能感受到,真是这平平淡淡的诗句,却字字饱含着“她”对爱人的深情厚爱,让人为之而深深感动。
梁实秋的《槐园梦忆》也正是这样,他在原配程季淑女士因意外事故离世四个月后,忍着伤悲,缅怀既往,以平实细腻的笔墨写下了他和程氏相识相爱、相濡以沫长达半个世纪的生活篇章。此中既有艳阳天里的欢声笑语,天各一方的两地相思,也有凄风苦雨间的颠簸流离,以及恬淡生活中的相敬相爱……
作家把这首译诗放在悼念亡妻文章的结尾处,想必是以这首充满爱意的诗来倾吐他思念亡妻的悲情与衷肠。阅读这篇文章,很自然会让人联想到明清文人所写的《浮生六记》、《影梅庵忆语》、《秋灯琐忆》及《香畹楼忆语》这四篇缅怀故人及往昔生活的经典名篇。同时,也有可能会对这些悼亡文章的作者来做一番比较。
就我的读后感想来说,要论《槐园梦忆》所呈现的真情和文采,它并不在明清四篇悼亡名作之下。遗憾的是,梁先生在写下此文后还不到半年,在偶遇了韩菁清女士后,就开始热烈追求起这位年少他二十八岁的歌星来了。这不能不让人疑惑他在《槐园梦忆》所说的那些话;“我的泪流了不少,我想大概可以装满罗马人用以殉葬的那种‘泪壶’。……如今几个月已经过去,我不再泪天泪地的哭,但哀思却更深了一层,因为我不能不回想五十多年的往事,在回忆中好像我把如梦如幻的过去的生活又重新体验一次,季淑没有死,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不知道后来,当梁先生为韩美人燃起炽烈的恋情时,在他的心中是否还存有亡妻程季淑的身影?
我记不清楚是谁曾经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一对是恩爱夫妻,另一对是冤家夫妻,当这两对夫妻在失去另一半之后,哪一个会先结婚?显然,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只是梁实秋先生是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答了这个提问。
当年有不少读者对梁先生的再婚感到很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这位大作家对那份跨越了五十多个春秋的夫妻情分未免忘却得太快。甚至还有人因此而得出“男人太自私,文人太虚伪。”这样的结论。当然,这样的观点是太过偏激的。
就说文人好了,你能说写出《浮生六记》的沈三白对芸娘的感情是虚伪的吗?你能说蒋坦在《秋灯琐忆》中深情追忆亡妻秋芙的感情也是虚伪的吗?当然都不是!不过,确实也有自私的男人,比如那个每逢危急时刻时,就会想到去抛弃他的妾妇董小宛的冒辟疆。尽管他后来在《影梅庵忆语》里回忆起董小宛的往事时,将她称之为“爱妾”,但我还是真心讨厌冒辟疆这种自私虚伪、不负责任的作为。
至于对梁实秋先生在前妻离世还不满周年就再婚之事,如我这样的无名之辈当然不可以妄加议论。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他为悼念故妻程季淑女士而深情写下的《槐园梦忆》不愧是一篇情真意切的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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