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条狗,一个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的海岛,孤零零地凸立在海平面上。
已经三天了,粒米未进的陈凡已经饿得头晕眼花,那种对食物强烈的欲望感和剧烈的饥饿感如利刃深划在皮肤般,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痛苦。
三天前那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惊涛骇浪的深夜,随着忽然而来‘嘭’的一声巨响,陈凡乘坐的ZU308号邮轮被另外一艘货船拦腰猛撞,强大而剧烈的冲力,使ZU308号邮轮的船身由中间被货船直接撕开,大量冰冷的海水,夹渣着船身的碎片、破损的机器部件和尖锐且致命的冰块,如死神魔鬼的镰刀般瞬间拥入客舱,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呼救声、哭喊声、惨叫声……仅仅10分钟不到,邮轮就带着它身上的300多条人命,沉入了冰冷而漆黑的海底!
陈凡很幸运,灾难发生的瞬间,他和他的大猎狗,下司犬莫迪,刚好在邮轮甲板后部的餐厅里面喝茶。当邮轮被拦腰撞裂,船身快速急沉,生死只在瞬间的时候,陈凡想都来不及想,带着莫迪,就这样直接从餐厅震裂的窗户一跃而下,扑入了漆黑而冰冷的海水中。
海水冰冷而刺骨,一入水中,陈凡就被冷得浑身一抖,他拼了命的往外游,慌乱中他用手在水里乱抓,希望能抓住什么可以浮在水上,否则,不出一会,他不被淹死,也会被冷死。慌乱中忽然手指碰到一样东西,好象是浮在水面上的什么东西,他赶紧象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拉过来一看,谢天谢地,原来是邮轮餐厅里的一个桌板,由于刚才剧烈的撞击飞了出来,最最幸运的是,这个桌板够大,能让他爬上去!
艰难地爬上桌板后,陈凡大喊着“莫迪、莫迪”,没喊两声,好家伙,莫迪‘嗖’的一下就从桌板边不远的海水里扑到了桌板边,不愧是条好猎狗,水里地上都是这样的能耐!
坐在桌板上的陈凡这时才定了定神,他回头一望,天啊,不但是邮轮,那艘货船也在极快地沉没当中!海面上到处都是一些幸存者的叫喊声,陈凡很想把桌板划过去救人,但海面上此时仍旧是狂风巨浪,小小的桌板怎能对抗得了这大自然的剧烈力量?无奈之下,陈凡只有扒在桌板上,和莫迪一起,任由狂风暴浪肆意地蹂躏……
暴怒的海面足足咆哮了一个晚上,直到东边的天际线开始出现微微的亮光,才开始渐渐平息下来。这时的陈凡早已筋疲力尽,他侧躺在桌板上,抱着莫迪,在桌板忽浮忽沉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就这样晕睡了多久,忽然间,‘啪’的一声,桌板好象碰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
陈凡睁眼一看,“啊”他不禁惊叫了一声,以至于莫迪也被他这一声惊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原来,他们的桌板,随着海水,漂到了一块在海面上孤零零的小岛旁!
“谢天谢地,”陈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菩萨保佑!命不该绝啊!”
陈凡满心狂喜,赶紧带着莫迪从桌板上跳入水中,几下就游到了小岛边,顺着岛边的礁石爬了上去。
当他的双脚踏上小岛的那一瞬间,陈凡那颗悬浮惊吓了一夜的心这才终于踏实宽慰了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陈凡这时对这个成语真是感悟极深啊!
稍定了定神,他放眼一望,刚刚安顿抚慰下来的心情又紧紧地抽了起来:这确确实实是个‘小’岛啊!面积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而已,而且,还寸草不生!地上除了一些储满了水的坑洼外,几乎一无所有!
失望之余,漂流了一个晚上早已又渴又累的陈凡,走到一个水洼旁,俯下身子,用手舀了一点水尝了下,“是淡水,是淡水!”他好象小孩忽然间拿到了糖果一样大叫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可能是昨晚那场大风雨的缘故吧,这些水洼里面储满的竟然都是淡水!
真是不幸里的万幸!陈凡这下干脆扒下来,直接用嘴在水洼里大口吸喝,莫迪见状也不甘落后,也有样学样,去另外一个水洼旁大喝了起来。
满满的喝了一肚子水后,陈凡坐在地上发呆,“接下来怎么办呢?”他想,这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有自己和莫迪,“我不想死。”
但,除了呆想,还能怎样呢?
就这样呆坐了半天,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陈凡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他摸了摸口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灾难来得这么突然,哪里有时间带食物?!
陈凡只好躺在地上,天空中碧空如洗,太阳无遮无掩地直晒下来,虽然是2月的时节,但也使地上水洼里的水开始挥发,陈凡的救命水开始越来越少了。
为了不至于没淡水喝而渴死,陈凡回到刚才上岸的地方,在莫迪的帮助下,把那张桌板捞了上来,然后把桌板拉到一个最大的水洼旁,把桌板当成盖子,盖在了水洼上。
而这个举动,使他觉得更饿了。
一天过去了,除了水,没有别的。
两天过去了,还是水。
第三天,连水,都没了。
他和它,都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他想着吃,它也想着吃,在这荒芜的小岛上,只有他和它。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
陈凡告诉自己:“必须有吃的,必须有吃的!否则……”他盯着莫迪,“我和它之间,必须有一个要,死!”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寒光。
陈凡之前对莫迪的爱绝对是真实的,因为,莫迪是他从小养大的。
但现在……
“很多人,不也屠杀他们的狗来果腹吗?不是吗?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想一下就做了。”陈凡在安慰自己:“更何况,现在这样,即使我不杀它,难道它就不会扑过来杀我吗?它也饿啊。”
“如果它真的扑上来,我……”陈凡不禁一阵心寒。
陈凡是贵州麻江县下司镇人,下司镇居民以苗族为主,居住于深山峻岭之间,林深茂密,山高路险,野生动物较多,自古以来苗人就有养狗以助打猎和看家守院的习俗。这里出产的猎狗,生性凶猛,以狩猎为天性,头部粗大、额宽平、鼻颈宽大、耳薄直立、脸部硬毛直立,犹如针状,使人望而生畏,传说三条这样的猎狗,就可轻松放倒一头大野猪。这种猎狗学名下司犬,莫迪就属此类,下司犬极通人性。
陈凡知道凭自己徒手是无法捕杀莫迪的,他需要一件武器。但,从哪找武器呢,在这荒岛上。
忽然,陈凡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他搞伤了脚,医生给他用两片铁板和绷带做成了个夹板,现在还绑在脚上呢。
他把腿上的绷带拆下来,拆下其中一块铁板,跪在地上,把铁板插入地上石块的隙缝里,使劲地把铁板在隙缝里磨擦:他要磨利它,做成一把刀!
莫迪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疑惑、焦虑和一丝的恐惧。
陈凡低着头用尽全力地磨着,他不敢去对视寞迪的眼光,不知道这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惭愧。
终于,那片铁板的一面已经磨成刃了,并且越磨越锋利。
陈凡将那把刚磨好的‘刀’从石块里拔了出来,用拇指抚拭了一下刀刃,噢,很锋利。太阳光从刀面反射过来,使他一时眼花目眩,几乎跌倒。
陈凡咬了咬牙:“莫迪,过来!”从他干渴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而低沉的叫声。
莫迪疑惑地看着他,没动。
“快过来!”他忍不住吼了起来。
莫迪走近了一点,陈凡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从它沉滞的喘息和蹒跚的步子,就可以看出它的极度饥饿和痛苦。
陈凡的内心开始犹豫了,颤抖了,最终,哭泣了,他痛恨自己,但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莫迪越来越近了,保持着警戒。
当莫迪离他不到两米的时候,“是时候了,就现在!”陈凡一咬牙,举起了那把刃光闪闪的‘刀’……
‘刀’半弧型地划到了空中,却……
没有划下来。
莫迪往后一跳,发出凶狞的咆哮声,环绕着他的身体不断地走动:这是它对猎物发动致命攻击前的‘例牌’动作!
陈凡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因一阵激烈的哽咽而颤抖着。他突然唾骂起自己,然后疯狂地把那把‘刀’往远处丢去。
‘噗’的一下,铁片斜着插入了地面,片身正对着阳光,闪闪发光。
那把‘刀’飞出去之后,陈凡已虚弱得毫无力气,他现在就好像是悬在莫迪面前的一块肉,而它的眼中充满了饥饿和愤怒!
莫迪绕着他徘徊,并且开始从后面匍匐而来!
陈凡现在已经可以听得到那饥饿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唾液的声音。
陈凡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只希望,这个痛苦,不要来得太持久。
他感觉到它的爪子踏上了他的腿,莫迪渐热的喘息已经逼近了他的脖子,一股强烈的气流聚集在他的喉咙……“完了”他想。
然后,他感觉到一条热热的舌头轻轻的舔着他的脸。
陈凡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莫迪。从它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它从小到大对他才有的那种忠诚和顺爱的眼神。他伸出一只手臂把莫迪紧紧地抱在怀里,“呜呜”地哭泣起来,带着惭愧、带着悲痛、带着临死前的绝望,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宽恕。
他和它都晕了过去,因为太饿了,特别是陈凡,因为磨了那把最终没能用得上的‘刀’。
半个小时后,东边的空中,出现了一架在低空飞行的水陆两用飞机,飞行员正在海面上搜寻这次海难的生还者。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道刺眼的闪光:那是阳光照射在某件物体上反射出来的光芒!
飞行员降低了高度,飞机几乎贴着海面盘旋。此时,他发现了那个小岛,小岛上好象还有一对黑色的影子。
此时,那对影子里面,有一个稍小一点的影子好象听到了声音,那个影子往他的这个方向移动了几下!“是活着的!”飞行员立刻精神大振,他拿起了无线电话筒:“报告救援中心,报告救援中心,水飞1573号发现情况,怀疑是海难生还者,怀疑是海难生还者。坐标……”
两个小时后,一艘海警高速巡逻艇来到了小岛边,海警发现了并把已经奄奄一息的陈凡和他的那条狗:莫迪,一起抬到了巡逻艇上。
他和它,终于得救了!
获救的,或许,不只是肉体......
那道引起飞行员注意的光芒,就是那把磨得雪亮的‘刀’。它就插在离陈凡和莫迪不远的地上,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发出一闪一闪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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