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印三论

一、“印与诗文书画一体说”

明、清两代的印学成绩斐然,观点和见解层出不穷。随着文人学者参与篆刻活动后,撰写的印学论著也逐渐增多,形式多样丰富,标志着印学的形成和成熟,对篆刻的艺术流派及审美取向产生了重大影响和理论依据。

提出“印与诗文书画一体说”这一论点的是明隆庆、万历时期的学者周应愿,其所撰一书《印说》既是明代印论的标识,更是印学形成的标识。《印说》对于印学形成的巨大贡献在于:一、系统性,二、文章写得精彩,三、它把篆刻艺术提到了与诗文书画同样高度,四、见解独到。在其《游艺》章中说到:“琴有五不弹,印有九不刻,其揆一也。篆不配不刻、器不利不刻、兴不到不刻、力不余不刻、与俗子不刻、不是识者不刻、强之不刻、求之不专不刻、取义不佳者不刻。非明窗几净不刻,有不刻而后刻之,无不精也;有不弹而后弹之,无不谐也”。“文也,诗也,书也,画也,与印一也”。

这就是周应愿将治印同作文、吟诗、书法、绘画视为一体的观点,“九不刻”并非小气,而是要把治印视为高雅艺术来要求。他在《印说》一文中阐述了二十个有关:原古、证今、正名、成文、辩物、利器、仍旧、创新、除害、得力、拟似、变化、大纲、众目、兴到、神悟、鉴赏、好事、游艺、致远的命题,每个命题都系统的论述了印的历史、篆书书法、继承和创新、治印之利弊、刀法等印学审美问题,《印说》可与文论之《文心雕龙》、诗论之《二十四诗品》、书论之《书谱》相提并论。

《印说》一文虽然篇幅不大,但其内容丰富多彩,对中国印章史的贡献甚巨,在诸多印学论著中也是无与伦比的。它对于印学的流派和印的审美形成,影响实难以言表。

二、印的“笔意表现说”

明代著名的篆刻家金光先在他的《印章论》提出:“夫刀法贵明笔意,盖运刃如运笔。”明确了用刀法表现笔意美的篆刻审美观。明代“后七子”之一的文学巨子王世贞也以他独步天下的文艺审美力,阐述了篆书书法与刀法的美学观:“论印不于刀而于书,犹论字不以锋而以骨力,非无妙然。必胸中先有书法,用能迎刃而解。”

朱简精于印论,通晓印章史,又有丰富的篆刻经验,是他首先振聋发聩地指出“先秦未尝有印说”的错误,也是由他从古印章中鉴别出“先秦以上印”、“三代印”,这对完善印章史的研究是一大贡献。至于“艺术流派印”的概念也是由他首先提出的。他在《印经》中所言:“所谓刀法者,如字之有起有伏,有转折,有轻重,各完笔意,不得孟浪,非雕镂刻画,以纯为古,以碎为奇之刀也。”

“印先字,字先章,章则具意,字则具笔。刀法者,所以传笔法也。刀法浑融,无迹可寻,神品也。有笔无刀,妙品也。有刀无笔,能品也。刀笔之外,而有别趣者,逸品也。有刀锋似锯牙癕股者,外道也。无刀锋而似铁线墨猪者,庸工也。”

三、“印外求印说”

“印内”和“印外”之说,实出于清后期杰出的印学大师赵氏赵之谦之胸臆。他在其《苦兼室印论》中言到:“刻印以汉为大宗,胸有数百颗汉印,则动手自远凡俗。然后随功力所至,触类旁通,上追钟鼎法物,下及碑额造像,迄于山水花鸟,一时一事,觉无非印中旨趣,乃为妙悟。印以“内”为规矩,以“外”为巧,规矩之用熟,则巧生焉。”

纵观古今印学大师在治印上的非凡成就,无非都有一个共通点,即他们都对古文字及金石学抱有浓厚的兴趣,热爱钟鼎彝器铭文和石刻文字蔚然成风,其中浙派代表人物丁敬、张燕昌、黄易等都擅长金石文字的考证……黄易自称有“金石癖”,他所谓的“托诸手而寄于石”,就是将自己平时研习和理解的金石古文应用于篆刻。

然所谓浸润于金石以汉为宗并非指一味地模仿秦汉彝器,最终还得跳出此束缚,在研习金石文字的基础上提高篆书书法,并将篆书书法运用于篆刻,这样印章文字的取材会广泛的多,篆书的风格也就灵活多变而不板滞。晚清杰出的印章鉴赏家、理论家魏锡曾在《吴让之印谱》的跋文中有一段精妙的见解:“若完白书从印入,印从书出,其在皖宗为奇品,为别帜”。(完白即著名的篆刻家邓琰邓石如),跋曰:邓石如之所以能在篆刻艺术领域独树一帜,是因为他的篆隶书法优秀。从邓氏的篆刻经历来看也确实如此。他的篆刻初学皖派,后曾在南京尽观梅氏家藏金石文字,于是发奋临池,书艺大进,然后治印,冲出皖派樊篱,别开生面。其实邓琰是一个“不自觉”的“印外求印”、“印从书出”的实践者,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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