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一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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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永不言弃

外祖父去世不久，父亲和二姨夫一家就分开单过了。那时，外曾祖母已经寿终正寝。二姨夫和二姨夫妇生育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他们已经是七口之家了。而我的父母也有了一双儿女，再加上外祖母和小姨，一共有六口人。分家之后，两家人的负担都减轻了，眼看着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可谁也没有料到，分开家不到两年，在我父母的身上，却发生了如此悲惨的事情。

失子之痛彻底击垮了母亲，她的精神崩溃了。母亲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整天呆呆地坐在炕头，时而笑时而哭，对任何人都不理不采。如果没有人照看，不洗脸也不梳头，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知道饥渴。

对于父亲来说，一双幼小的儿女接连夭折，妻子又精神失常。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这是父亲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遇到这样悲惨的境况，就是铁打的人，也会被压趴下的。可是，父亲并没有被痛苦压垮，他以顽强的意志，坚韧不拔的毅力，勇敢地向命运抗争。父亲心里明白，儿女没有了还可以再生，而失去了妻子，这个家就真的散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想方设法筹钱为我母亲治病。

母亲病得很重，她虽然只呆在家中，不到处乱跑，但她的生活不能自理，身边需要人照顾。当时，小姨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她头脑聪明，干活麻利。当父亲在外忙碌的时候，照顾母亲的任务就落在了小姨的肩上。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我国医疗水平非常落后。加之父母家住偏僻闭塞的荒原地带，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真是比大海捞针还困难。由于缺医少药，当地人得了病，主要靠搞搬神弄鬼的迷信活动驱除病魔。为了治好母亲的病，父亲不知搞了多少次迷信活动，花了多少冤枉钱。

父亲虽然一字不识，但他担任村里的村长，经常参加边区政府召开的会议，接受了一些先进的思想。因此，父亲并没有一味地相信迷信。只要打听到哪里有医术好的老中医，父亲都要步行几十里路，翻山越岭，为自己的妻子寻医问药。

为了不耽误干庄稼活，父亲常常选择在天黑之前赶到医生家里，抓了药，又连夜赶回家中。夜里赶路，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荒山野岭常常有野兽出没，如果遭遇天气突变，山陡路滑，随时都有滚落山崖的危险。这些艰难险阻，都没有阻止父亲为母亲求医治病的决心。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家每户的日子过得都十分艰难。在亲戚朋友手里借到的钱，毕竟有限。父亲心里明白，要治好自己妻子的病，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可母亲的病拖一天，治愈的希望就越渺茫。有时，实在筹不到卖药的钱，父亲就去赌场里碰运气。只要在那里赢几个小钱，父亲就会赶紧离开赌场，去给母亲抓药。但父亲心里清楚，赌场是个无底洞，他只是在手头拿不出治病的钱的时候，偶尔去碰碰运气。

更多的时候，父亲主要靠地里打下的粮食换钱。而家里的这几亩薄田，种收打碾，只有父亲一个劳力。因为干活人手不够，父亲采用了跟村里人变工的方式。这样，父亲就要付出更艰辛的劳动，他一个人需要到好几家变工，才能换来人家给他帮一次忙。白天，父亲要出去给人家干活；晚上，他才把自己家收割在地里的庄稼一担一担地往挑。农忙季节，父亲每天除了吃两顿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粮食打下后，父亲才开始以赶集卖油饼的方式，筹集医药费。自从母亲有病之后，父亲每天干了外面的活，还要自己做饭，他学会了炸油饼等不少厨艺。每逢集日，父亲就早早起床，自己动手炸油饼、烙饼子，然后赶二三十里的山路，到集市上卖。攒够了医药费，父亲又赶夜路到去抓药。

那近段日子，母亲不知吃了多少中草药。据说她每一回吃过的草药药渣，要装满整整一大筐。在父亲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母亲先是知道了饥饿，慢慢地，可以下炕走动了，也能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父亲的辛苦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