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去看了诺兰的新作《信条》(《Tenet》),看得还是午夜场,因为之前的《盗梦空间》、《星际穿越》都是让我头皮发麻的作品,所以就想第一时间再麻一次。
果不其然,看完就麻了,但麻的不是头皮,是脑子!
我这是看了个啥!????
我原本期待着被震撼,因为这样才能有感动,有灵感,才能写出点什么。可是脑子都被震麻了,还能写出什么呢?
影院出来后我没有死心,想着看看网上的影评、查查影片的信息,多多少少能理出些头绪,于是点开了手机......
当这样类似“工程电路分析图”的“时间线解析图”呈现在眼前,我死心了。
看电影只想娱乐一下,不想搞学术研究。
我想看过的小伙伴会和我共鸣。
随后的几天,对这部电影的讨论热了起来,大部分观众的感受是一致的——一头雾水,有些认真的朋友也是二刷甚至三刷的时候才慢慢品到了其中的细节。
《信条》为什么这么令人费解呢?
其实这部片子剧情不难理解,就是一个未来特工为了拯救世界穿越到现在消灭了持有毁灭性武器的反派,完成任务的同时也收获了美人的青睐。
很老套吧,但它先进在“穿越”的与众不同,一般的电影都是“瞬间”穿越,不管是时间机器还是量子效应、超光速之类的理论,只要象征性的一个特效镜头,主角就回到过去了。而这部电影的理论是“时间逆转”或者说“逆熵”,穿越的细节——“时间倒流”是完整呈现给观众的,我们看到人是倒着走的,车是倒着开的,水是向上流的,子弹是向枪膛发射的......甚至说话声、音乐声等都是倒着的,这严重违反人的直觉,观感莫名其妙,听不懂台词很正常,音乐也非常诡异。
更让人云山雾罩的是几场动作戏和片尾的高潮戏,“正常时空人物”和“逆熵时空人物”出现在同一空间,又是枪林弹雨、人潮起伏、节奏飞快的战斗场景,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一团乱麻。
观影体验不甚愉悦,只能说是有些混乱的猎奇。
诺兰的很多电影都喜欢讨论“时间”:在《盗梦空间》中,不同深度的梦境中时间流逝的快慢也不一样,这源自想象和一些未经证实的经验;在《星际穿越》中,宇宙航行接近黑洞的飞船和地球上的时间也不一样,这源自实打实的科学理论(引力越大时间流逝速度越慢);在《信条》中,时间可以倒流,破镜可以重圆,无序可以回归,这应该只是一种假设,因为大家都学过热力学第二定律——熵增是不可逆的。
没有科学上的依据,且违反直觉,于是诺兰在片中借角色之口告诉观众:“不要试图去理解,感受就好。”
说到“感受”,冷冰冰的科学一定会败于浪漫的传说和温热的历史,当然,更敌不过优美的音乐。
《信条》的原名(英文名)是《Tenet》,这个单词很神奇,它正反写都是“Tenet”,据说源于庞贝古城出土的一块叫“Square Sator”的石板,石板上的其它单词也有“回文”的特点——从右下角开始也能拼出相同的单词。这几个单词也出现在了影片中,比如“Sator”是反派的名字,“Rotas”是机场仓库的名字。
其实回文在汉语中也是一种巧妙的用法,比如大家都熟悉的对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山西空悬寺悬空西山”,再比如“人中柳如是,是如柳中人”等,这些是严格的回文,每一个字按顺序颠倒仍然有意义。还有一些不那么严格的,比如“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你要把后半句硬说成“信不言美”,就不美了。相声里的正反话也是,不必逐字颠倒,好笑的前提是有意义,比如一人说“孙猴子”,另一人就得说“猴孙子”,硬要说“子猴孙”,观众就得骂“孙子”了。
回文很有意思,从一个字母开始,又回到了这个字母,从一个汉字开始,又回到了这个汉字,所以古今中外不论何种文明、用的何种文字,都有“回文”的创造,不少的文明,都诞生了“轮回”的思想,佛教说生命死后会投胎成另一个生命,基督教说“太阳底下没有新事”,中国的古人甚至认为不仅是人生,连整个宇宙都处在一个巨大的轮回当中——北宋哲学家邵雍写了本《皇极经世》,提到宇宙每隔十二万年就会轮回一次......
因为这么有意思,一些音乐也采用了“回文”的结构,从一个动机开始,慢慢变强变复杂,迎来高潮,之后渐渐变弱变单一,最终回到初始,成就一个小小的轮回。
配乐大师汉斯季默为诺兰的《盗梦空间》所作的《Time》就是这样一个轮回,它的旋律非常契合《盗梦空间》的质感,但它的结构却完美迎合了“Tenet”的巧妙,轮回的《Time》,轮回的时间。
什么是时间?轮回是时间。
什么是轮回,时间是轮回。
《Time》是一首震撼人心的作品,它结束于《盗梦空间》结尾旋转的陀螺,但最后一个音突兀又不平和,悬疑又不甘心,就像那个没有停止的陀螺,主角还在梦里吗?时间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