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累世将门

霸王岭上,王彦一个人矗立在中军门外,从这里刚好看得见对面城楼上的禅让大典,王彦心里七上八下,他一宿都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昨晚从城中撤出匆忙,携带粮草有限,算下来再过五日怕要断粮了,可景州大军却还有十天才到,这往下的路怎么走?王彦心里明白,王恒在给他机会,在等他主动去求他,即使不为自己也会为手底下的禁军兄弟去求他,可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王彦一脉世代统领禁军,可谓军功卓著,自太祖时就如此,论行军打仗,让他去向王恒认输,他不服气。只要援军一到,王恒的几万人马成不了气候,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军心。

禁军大营,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皇帝被掳,被迫禅位,士气跌落谷底。王崇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内心不免担忧,这时王彦的一名亲兵冲了进来,“少将军,仕帅有令,命您速速帐内议事。”

“好。”他低声答道,好似思索着什么。

一刻钟后,禁军大账挤满了将领,王彦一言不发,突然他重重跪地高喊:“彦愧对诸将呀,率军二十万出征,如今只剩四万,圣上遭难,我朝蒙羞!彦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说罢抽出佩剑架在脖子上,就要自尽。

众将皆惊,慌忙劝阻,韩允扑上去一把夺过剑,“仕帅何至于此?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愧疚。再说战事失利又不是仕帅一人之责,兄长领三千禁军叩关,至今生死未卜,允也是家仇未报,国恨未平呀!如今陛下被掳,军中除您,谁还能统领大军解救陛下,报仇雪恨呀?请仕帅三思呀!”

王彦听后痛哭流涕,用佩剑旋掉一绺头发,扔在地上,“败军之将本当以死谢罪,只因国恨未消,彦苟存性命为国解忧,今日暂以此发代首,戴罪立功!”

就这样,王彦用了一计就稳住了军心,他相信过不多久,景州的消息就会到了,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亥关行营中,王恒正褪去冠冕,重新披挂整齐,“启禀陛下,所有禁军已集合完毕,请您吩咐。”方规报告道。

“好,辛苦了,李师在城中可安分?”王恒问道。

“回陛下,李师自打从牢里出来,沉默寡言,但对您则诚惶诚恐,恭敬备至。”

“哈哈,很哈,上车吧。”王景随即乘车前往亥关南门,城楼下整整齐齐站着几万人,正是这几日抓获的俘虏,周围一圈则是李师的五千凉州军,王景立在城头,一言不发,不怒自威。

“西凉侯李师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师跪在城门前,率先行礼,身手众人一齐跪下,高呼万岁,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事先演练过的。

王恒满意地摆了摆手,“众将士平身。”

“谢主隆恩。”又一阵整齐的呼声排山倒海。

“朕三日前曾与诸位将士有约,不出十日,诸位可官复原职,今日寡人来兑现承诺了!你们依旧是寡人的禁军,此时在凉州,之后在景州,如何?”

“愿誓死追随陛下!”禁军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诸将听令,原地扎营,随我挥师东进,扫平叛逆!”

王景禅让的消息一出便震惊朝野,虽然李师率先拥立新帝,但其他各州无一例外都保持着沉默,消息传到景城皇宫后,王鸿吓得差点从龙椅上跌下去,幸好司严稳住了局面,第二天就拥立王鸿即位,改元开盛,诏令天下勤王。

徐元正躺在摇椅上乘凉,没一会儿就瞌睡过去,“侯爷,卑职有事禀报。”石龙轻声说道。

“什么事?圣旨到了都没见你那么急?”徐元不耐烦道。

“公子的信。”石龙回道。

徐元接过信看了起来,“刚好,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不,现在该称陛下了。传令,全军北上勤王。”

“可,王羽若是拦着呢?”石龙问道。

“哼,那就让他拦着呗,王鸿召集天下兵马勤王,他不去是不是想造反呀?快去吧。”

石龙退下后,徐元喃喃道:“真快呀,先帝的仇就要报了!”

深夜,此刻整个亥关笼罩在一团雾气之中,六万多军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向前摸去,除李师的五千凉州军外,王恒将三万俘虏整编成两万禁军,定名虎贲军,着凉州军铠甲,由何覆率领,原何覆所率万人划入恒家军,其中五千恒家军旧部,仍着禁军服饰,此刻这五千人正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队的正是王乾,他们要绕个圈子从霸王岭背面摸进去。

此时王彦看着这浓稠的大雾忧心忡忡,大军已经断粮两天了,士兵们都在杀战马充饥,骑兵如今不到一万,景州援军还要两天才到,亥关这几天也太平静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今晚怕是个不眠之夜。

“什么人,不许动?”禁军守夜的军士喊道。

“我等是来增援的景州禁军前锋,这是我的腰牌,钱理将军率十万大军就在后面,明天傍晚就到。”王乾说罢便将腰牌递了出去。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你且在这里等待,我这就去通报。”说罢,领头的军士便往岭上跑去。

王乾摆了摆手,门口哨卡的几名禁军瞬间中箭倒地,王乾点着一支火箭,瞄着刚才报信军士的方向射去,只见王彦的帅帐就在营地东侧。

“将士们,随我上,阵斩王彦。”王乾说罢,便拍马而上。

周边的王恒军队,见状立刻发起进攻,六万多骑兵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支绝对恐怖的力量,瞬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禁军大营冲个七零八落,禁军士兵刚钻出营帐就成了刀下亡魂,随着边打边烧,整个禁军大营陷入一片火海。

王彦看着这一切,喃喃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呀!”

这时,王崇冲过来,“父亲,果然如您所料,您快走吧!”

王彦咬咬牙,说道:“非你不可吗?”他清楚,最合适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请父亲上马。”王崇跪下来恳求道。

王彦咬牙上马,含泪而去。

王崇带着一千精骑,猛冲敌阵,他不是为了找最脆弱的点突围,而是在找那面大旗。只有不顾一切地冲向它,其余人才能有机会突围,这是他与父亲早就商量好的应对之计,在火焰的搅动下雾气也变得稀薄了。

一千骑兵忘我地厮杀着,如出笼的野兽。王崇的枪断了,就用断枪杀敌,趁势夺枪,再一枪反杀。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这些人拼死的打法震住了!竟一时阻拦不住,待死士们杀到旗帜前,恒家军慌忙抵挡,可为时已晚,王崇三下五除二刺死一名护卫,终于杀到旗帜之下。睁大双眼扫视人群,却没有发现那个人,只见一身着盔甲的健硕老者策马逃离,正是李师,在旗下督军。

“小子,你出尽风头呀。”

王崇感到脑后有重物袭来,举枪格挡,猛地一抬,架开武器,转身一枪回刺对方面门。“铛”的一声,枪头正中盔甲,王崇终究低估了对方身形,他那针对面门的进攻只刺中了胸甲,敌人没有放过机会,轮圆狼牙棒朝他挥去,王崇来不及躲闪,被锤飞数米。

“哇噗!”王崇口吐鲜血,颤巍巍地扶着枪起来,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貌,除双眼外全身都包裹着铠甲,连马也被铁甲覆盖,正是铁浮屠。

“陷阵营,许康参战!”那汉子说完,双腿猛夹战马,直取王崇性命,得亏王崇侍从舍命阻拦,王崇才上马逃出生天,一同逃出的仅有数骑。

“将军,快跑!别忘了任务!”一名骑兵冲他大喊道,随即栽倒在狼牙棒下。

两个时辰后,王恒听着方规报告战况。

“陛下,四万禁军尽灭,阵斩五千,投降三万,王彦、韩允率五千余众逃向幽州方向,我军共损失三千人马。王崇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好一个王崇,这勇冠三军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给我来了一出擒敌擒王,王彦还真是狠毒呀,让儿子替他打掩护,若不是李师在那旗下,或许我就折在那了。”

“报!”一名斥候来报,“陛下,敌将王崇已被黄覆将军手下斩杀!”

“哦?”王恒一听便来了兴致,“让我看看禁军之中究竟谁对他那么恨之入骨,召他进来。”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瘦弱小兵,左手提着头颅来到王恒面前。

“你是怎么杀死他的?”王恒问。

“启禀陛下,小人是一马卒,投诚以来一直想建功立业,我就乘其不备,一枪把他捅下马来。”

“有意思,那你可是建功了,赏!”王恒笑道,“许康去看看你的对手。”

许康正要伸手检查头颅,那小兵突然把头一扔,趁机抱腰,一下把许康撂翻在地,两步并作一步,抽出袖中匕首,朝着王恒投了出去。

只听“铛”的一声,一把飞刀将匕首击落,随后另一把飞刀正中刺客眉心,出刀的人正是杨礼。

“哈哈,杨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啊,这飞刀不落当年呀!”王恒说道。

“陛下言重了,末将只是老而弥坚!”老者答道。

“好一个王彦,累世将门,看来朕还真是小瞧了他呀!”王恒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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