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内无自由,失控玩家随波流(五)——真实与自由只存在于此时此地

在本话题系列的前文中,我们聊了能够整合决定论与自由意志的理论假说。详见《自由城内无自由,失控玩家随波流(四)——世界是一座业已建成的巴别图书馆》。

今天,我们迎来了本话题系列的最终章,聊聊对于每一个人而言,强化自由意志的两种路径。

以下内容几乎不涉及剧透,是“作者已死”时代来自观众无限脑补的联合演绎产物。观影后阅读体验更佳。

由于基因、文化和潜意识这三重枷锁的影响,我们往往很难具有足够的自我察觉能力,以掌控自己的心态并在无限可能中挑选人生的轨迹。最终成了现实世界里的NPC,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失控玩家》中的Guy心有戚戚焉。

多数人的终极目标或理想结果,是要拥有更幸福的生活体验。三重枷锁对于自由的影响,有时并不会妨碍到幸福人生的实现。但在更多的场合下,极端情绪的左右、消费主义文化的侵蚀和童年阴影的困扰确实会降低我们对于生活中幸福点滴的感受力,且这种影响的根源在于自由意志选择权的难以彰显。

所以适当掌握一些屏蔽枷锁影响的技法,强化自己对于意识和心态的主导权是有正面意义的。这种彰显自由意志并帮助我们抵达更加幸福的彼岸的能力,可以通过后天训练得到强化。下面只举两个可行的方法,并非没有其他出路。

其中比较容易的方法是,将幸福视为人生目标的副产品,而非目的本身,通过全身心地投入一项事业,达到忘我的状态,即心流状态,并因此而得到内心秩序与安宁。

为了达到心流状态,需要找到自己能够感受到乐趣的活动。这种活动要有适度的挑战,能够随着技能的提升而不断升级,并有明确的目标和即时反馈。真正的乐趣并非彻底地掌控自己的身心,以追求完全的自由意志(这是不可能的),而是在艰难状况下行使有限且有效控制权的感觉,它令我们得知个人力量可左右的边界,这种对不自由边界的感知与摸索打开了通往更加自由世界的大门。

比如中国飞人赵旭,没有双臂的他不得不用比其他选手蹲踞式起跑更慢的站立式起跑,却在起跑线上冲着镜头大喊“我要飞”,最终以打破亚洲纪录的成绩夺得金牌。

没有双臂对于短跑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赵旭必定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训练,而其心流体验的表现即是“飞一样的感觉”。他一次又一次地在百米奔驰中突破自己的极限,突破身体的枷锁,突破世俗的偏见,打碎儿时的阴影,在心流体验中收获到最纯粹的自由与极乐。冲过百米终点的他,无疑是自由之人。

沉浸于某项事业的心流体验能给人带来片刻稳定的幸福感,但仍然可能在人生的其他时刻陷入迷茫与恐慌。

虽然《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一书中试图将心流体验从感官与思维拓展到日常工作和人际关系,并在最后将主题升华为克服苦难与追寻生命的意义。但主要适用于一项具体活动的最优体验心理学,在应用于目标模糊且难有即时反馈的长期事业(如经营人生)时,难免会有一些无法兼容之处。

因此引出第二个方法,难度有所增加,但效果更加绵长——通过冥想,训练自己对于我们平常所忽略的情绪底噪的感知力,从而更深刻地理解三重枷锁(尤其是自然选择)对于自己日常行为和情绪的影响,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自由,最终到达无我的状态并获得更进一步的自由。通过将外界与内在纷繁杂乱的干扰因素和大脑中不同意识主张争夺主导权的内在机制视为“空”,看破世间诸多“苦”事的虚幻本质,抵达更接近真相的世界,发现世界原本之美。

《洞见:从科学到哲学,打开人类的认知真相》一书中所提出的洞见之术,是通过演化心理学的大脑模块化理论解释剥离了超自然和宗教内涵的西方佛学。

书中结合最新的研究,强调人的大脑并非君主制,而是一个多元政体。因其出厂设定时间过于久远,受远古时外界环境和自然选择的影响过大,从而与现代社会的需要相背离。

大脑模块化理论与微观层面的多意识理论相对应,各模块的运作规则主要脱胎于自然选择机制,最终占上风的模块才会变成被我们察觉到的表层意识,即此时此地被认知到的“我”的意识。但这种“意识”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代表我们的自由意志,仅仅是自然选择难以适应现代社会变化的诸多后遗症中的一个,反而有可能成为幸福人生的阻碍。

以冥想为主要技法的洞见之术,需要投入较长地时间进行冥想练习,所以实操难度高于单纯的心流体验。事实上,洞见之术与心流体验在长期效果上大道归一,具有相近的思想源头。

洞见之术的意义,源于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难以察觉自己的不自由,难以察觉自己对身心掌控的无能,也就无法发挥出自由意志选择命运坍缩路径和心态的最大功效,沦为在宏观层面符合决定论的世界历史分叉树的提线木偶。

当然,做一个安分守己的NPC也有相应的好处,不必承担他人异样的眼光,不必纠结社会逻辑的矛盾,不必陷入真理求索的苦恼。

因此,当Guy将连接真相的眼镜递给自己的好友Buddy,憨憨的保安大哥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想必是隐隐察觉到了获得相对自由的代价。正如《黑客帝国》中Neo所面临的红蓝药丸抉择,通往自由之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

在《失控玩家》中,当Guy面向所有NPC进行公开演讲,希望将自由观念播撒出去,一位在代码枷锁下高举双手做投降状的NPC老哥,始终由于恐惧而无法放下双手。这份恐惧以及可能被全世界孤立的风险,正是争取自由的代价。

也许我们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无法洞悉宇宙真正的奥秘,无法看透人类意识的真相。但经过心流与洞见的努力,当我们放下手机,平复心境,专注于家人和朋友,恬淡而安稳地聊聊天,感受着当下可变时空的流淌,感受着大自然最真切的壮丽与苍茫——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在《失控玩家》中,Guy在得知自己是生活在虚构世界中的NPC后自暴自弃,来到好友保安大哥(Buddy)的家里。

Guy问Buddy假如自己不是真的该怎么办?

Buddy回答:“不论我是不是真的,我坐在这里,帮我最好的兄弟渡过难关。如果这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一切真实与自由都只存在于此时此地,尽管由于时空的相对性,每个人的此时此地不尽相同。

“过去诸法不应追念。未来诸法亦不希求。现在诸法勿生染着。如是行者名真解脱。”

莫问过去,不谈将来。活在当下,却不执着于当下。

这也正是心流体验与洞见之术的精髓。

即使宇宙最终被证实是一幅巨大的全息投影,我们都是二维平面投射在三维图像上的纸片人。

也无法否定我们在某一瞬间所感受到的爱与幸福的真实。

愿每一个人,在此时此地都是Free Guy。

你可能感兴趣的:(自由城内无自由,失控玩家随波流(五)——真实与自由只存在于此时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