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

过年的几天，终于把《废都》看完了。准确说应该是分两次看的，第一次是飞厦门的前一晚，一直抗战到3点多，放不下。在厦门的几天，除了美景，我总在想这部书，贾平凹一直在我心目中是新时代的新农民作家的感觉，可能是入了中学语文课本的缘故吧，应该是积极向上的感觉，可是这部书却让我觉得他阴郁，颓废和悲观，这种颓废是真实的，并且赤裸裸的。

回到家后，赶上过年无所事事，终于翻完了这本四十九万字的书，放下书，睡着了，脑子里却翻来覆去来回的是那几个人，庄之蝶，唐婉儿，柳月，牛月清，恕我才疏学浅，印象深刻的只是男女关系和那头牛，这本书承载的古城西京以庄之蝶为中心的各种人物关系，工作关系，社会关系，政治关系，经济关系等等，我都记不住，这就是我所说的我是翻完了这本书，有很多东西我没读出来，并非我读的不认真，而是以我的阅历需要再读，一年后再读，十年后再度。有两位朋友说，他们当时是按照色情小说来看废都的，可是我看了，倒觉得情色的部分只是一种真实，像李安《色戒》的真实。如果有人说色戒这部电影太情色，也许只是他并不懂张爱玲，也不懂真正的内涵。性这个东西，是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用性来表达是一种方式一种途径。色戒的性是一种绝望，两个身体纠缠着的绝望，是爱与恨纠结的绝望，是爱情和信仰纠结的背叛，这种绝望是只有女人才会有的。《废都》的性是一种颓废，庄之蝶的性泛滥是他对社会的一种无奈，对自身的一种无奈。他40岁，承载了所有的名誉、声望，富足，却无法达到自己内心所向往的那一片净土，他动不了，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放弃已拥有的，种种名利、金钱和社会的现实，让他的有了严重的精神危机，从他和唐婉儿的对话就可以看出来，类似别人以为我是作家，可我却什么也写不出来，我什么都不是。找不到归宿的灵魂是最孤独的，他开始堕落，不可遏制的堕落，想要毁了自己的冲动。他真的想毁了自己吗，并不是，但他内心深处那种自我毁灭确是真实的。他迷恋着唐婉儿，并且开始和各种女人的性泛滥，性成了他自我堕落和毁灭的一种工具和途径。

        庄之蝶和唐婉儿的是爱情吗？说不清，我觉得不是，又觉得是。也许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也许唐婉儿只是庄之蝶逃避现实的一个标志而已。唐婉儿并不懂文学，只是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庄之蝶感动落泪，却以一场翻天覆地的性爱表示。或许这个时候遇到的不是唐婉儿，也会是别的李婉儿，刘婉儿之类。庄之蝶和唐婉儿之间的关系成了庄之蝶堕落，或者是刻意做坏事的形式，像小孩子一样。但这件事是没有结果的，他对得起唐婉儿，就对不起所有的人以及社会的道德准则，他抛弃了唐婉儿，也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对不起自己。我想，并不是他有多爱唐婉儿吧，而是他骨子里对抗，背叛和对世俗的不满。

        唐婉儿自己堕胎，背叛了和周敏的感情，也敌不过世俗，她被孤立在那里，庄之蝶最终成了她人生的一个梦。

        可是他也爱唐宛儿，唐婉儿甚至是他最后的心灵归宿，虽说也许他会觉得这个归宿不符合世俗道德，但当唐婉儿被夫家的人找到，强行带走，受尽折磨时，他让周敏去找，去救他，没有结果时，他崩溃了。

        庄之蝶离了婚，却并没有失去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但他精神层次崩溃了。他的小说写不出，偌大一个西京没有地方安放他的一张桌子，他决定出走，按照自己的意愿出走，却最终孤独的死于出走的火车站。这个结尾我没有想到，他到死都没有走出那座锁住他一切梦想，人生理想，让他堕落的西京城。这真是一种悲哀。

有篇评论说：“这是生命中的大哀，这份哀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在《红楼梦》和《金瓶梅》中，世界的朽坏与人的命运的朽坏互为表里，笼罩于人物之上的是盛及而衰的天地节律，凋零的秋天和白茫茫的冬天终会来，万丈高楼会塌，不散的筵席终须散，这是红火的俗世生活自然的和命定的边界，这就是人生之哀。我们知道限度何在，知道好的必了，但在《废都》中，城墙上如泣如诉的埙声，庄之蝶家中的哀乐所表达的“哀”更具内在性，这并不仅仅是浮世之哀，直到小说结束，庄之蝶的筵席在俗世的层面也还没有散，他还没有被抄家，还可以混下去，但他的内心溃败了，他在贾平凹所归认的传统中，成为第一个自证其罪的人，——古典小说中无人自证其罪——而庄之蝶只哀，或许也是哀在他竟可以不受审判，继续在这俗世行走。”

庄之蝶的悲哀是与传统文化的格格不入，是内心与世俗的格格不入，是肉体堕落和精神皈依的矛盾，是文人的敏感和曲高寡和。作家也许都有像女人一样细腻，敏感，悲观的气质吧。可惜我也是个女人，我嗅到了那哀伤。

这个本书写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甚至一代人，一群在社会变革中受到物质、利益、诱惑的冲击，失去信仰和自我的文化人。我看了废都诱惑了踹踹欲动的内心，信仰应该是什么?

这本书和红楼梦有很多相似之处，时不时有老头出来念首打油诗，有牛的思想家，有牛老太太的鬼说，描写世俗风情的笔墨，一个类似贾宝玉的风流才子，虚虚实实，我总感觉像大观园和太虚幻境的现代版。又像金瓶梅，好多□□□□□，又想起张爱玲，她写的上个世纪30/40年代的世俗人情，而庄之蝶死在火

车站，又想起托尔斯泰。

我只是我翻看一遍的感受，我毕竟没什么阅历，过几年我会再读，我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精神危机会在处处盯着我，相信废都的无聊和透彻会给我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