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文玩清供之笔之美

文玩清供是知识分子案头用品的统称，包括最基本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也包括笔架、笔筒，墨床、墨盒，镇纸，砚滴、砚屏，水丞，臂搁，卷缸等等。这些书房用品经文人与匠人共同设计制作后，匠气消退，文气贵气凸显，既具有实用价值，又兼具观赏把玩的意趣，历来是人们追逐喜欢的东西，所以统称为文玩清供。

让我们简单的一一说来，今天先说一说笔。

笔的别称有很多，“管城子”“中书君”是雅称，取其形意和功用。相传毛笔是秦将蒙恬首创，就是那个带领长城军团在北方驻守，后被赵高、胡亥矫诏赐死的蒙大将军。毛笔所用的毛取自动物。

兔毫、羊毫、狼毫、狐毫都可作为备选材料，当然可以按比例兼用。狼毫毛硬，羊毫毛软。这就要求书写者对笔的控制恰到好处，才能发挥出不同的毛笔书写的功能。胎毛笔不是实用品，只为做纪念罢了。

常见毛笔的笔管多用竹制，其实还有更讲究、更奢华的笔管材料。如青花、粉彩笔管，漆器笔管，玳瑁笔管，象牙笔管，景泰蓝笔管等等。这种高端用料的毛笔，其实观赏价值更浓一些，当然使用者也是非富即贵。以笔蘸墨，潇洒书写，白纸黑字，色差大，对比度高，观感强烈。

中国画中很重要的一支是水墨画，就是在一张白纸上，通过墨色的层次变化，十数支软硬粗细不同的毛笔，勾勒、点染、皴擦，营造出摄人心魄的清寂之美。

做臣子的，用蝇头小楷把奏折恭恭敬敬地写好呈上，给皇上御览，御批自然不能用同样颜色的笔迹的。需用朱砂墨，红色，写一个字：览或阅。两个字：重拟。三个字：知道了。

如果有一件事正好说在皇上的心坎儿里，洋洋洒洒批阅成百上千字也是有的。皇家贵胄用的物品自然是上好的，皇子们启蒙读书，要用的笔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小长短粗细需得精心定制。湖州笔是最有名的毛笔，产于浙江省湖州市善琏镇，与徽州的墨，泾县宣纸，肇庆端砚并称文房四宝中的佼佼者。

湖笔又称“湖颖”。颖是指笔锋尖端一段儿整齐透亮的部分。每一根有锋颖的毛都是在无数粗细，长短，软硬，曲直，圆扁不同的羊毛中挑选出来的，具有尖、齐、圆、健四大特点。

毫细出锋，毛纯耐用。一只优良的湖笔要经过70余道工序才能制作完成，所以湖笔素有“毛颖之技甲天下”的美称。韩愈有篇文章叫《毛颖传》，以拟人的口吻介绍了毛笔的前世今生，寓庄于谐，是一篇非常妙的小文。成语“脱颖而出”，就是从优中选优的意思。能出来都是学生中的学霸，飞机中的战斗机。

笔是文人的喉舌和武器，是他们思想抱负的见证者，所以文人对笔是尊宠的。用秃了的笔，不能随便扔掉，要集中起来，埋在土里，名为笔冢。冢就是坟的意思，内蒙古昭君墓就称为青冢，大象临死前会自己走向象冢，曹操有七十二疑冢。显然，文人把笔赋予了生命与灵魂，待其寿终，也会立冢为敬。

用毛笔写成的书法自然有诸多的美，然而用毛笔书写还是有很多的不方便，研墨，蘸墨，当然研墨的过程也是打腹稿的过程，但冬天墨爱冻，春天墨易干，而且一旦停笔，笔头也会变干变硬，书写不便。于是毛笔渐渐被钢笔取代。那时拥有一支好用的钢笔，是每一个读书写字人的愿望啊！买不起好的钢笔，就只好先买一支笔尖裸露的便宜水笔先用着。

我高中拥有第一只钢笔，是哥哥送我的，五彩斑斓的笔管，纤细圆滑的笔尖儿，写出的字流畅无比。为了这样的一支笔，也得把字练好，所以用字帖练钢笔字几乎是每一个学生的必修课。作为女生，我的字还算过得去，比较有力量。后来参加工作后，单位要求“三笔两画（话）”，即毛笔字，钢笔字，粉笔字，普通话，简笔画，这些基本功都是那时生生练出来的。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的普通话依然很烂，但考试时我居然得了一级乙等的证书。简笔画更是一塌糊涂。唯独毛笔字练过柳体，现在也几乎不写。钢笔字粉笔字天天写，一直倒没扔掉。

现在用电脑，敲键盘越来越多，电子版文档逐渐取代了手写版。作为日常的汉字书写的钢笔，简直没什么人在用，写字通通用黑色的中性签字笔，用完即扔。失去了那种灌满一笔管墨水，书写几天，再来灌墨水的仪式感了。

英雄牌钢笔配鸵鸟牌墨水或上海牌墨水，好比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关于钢笔有一个段子。那会儿人们穿的衣服，左胸上方有一个口袋儿，专门留一小口，就是为了插钢笔用的。金色的笔卡子别在衣服上显得特别有文化，别一支笔，是中学生。别两支笔，是大学生。别三支笔呢？是博士生吗？不！是修钢笔的！那时，笔尖磨秃了，笔胆漏气儿了，可以换一个新的，花费大概是一支笔的三分之一，也就几毛钱。换了新笔尖的钢笔，又焕发出新的生命，还可以书写一篇篇的青春之歌。

使用钢笔最头疼的事儿有两件，一是不小心墨水沁了出来，极易沾染衣物，且不易洗掉，会挨家长一顿训斥。再有就是写着写着，笔没水儿了，手底下又没墨水瓶，这就得跟别人借笔，挤点墨水出来，笔尖儿对笔尖儿的吸进去。

我有一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那是高一时的一节物理课。正在做笔记时，钢笔不出水了，写不出字来，于是跟同桌儿借笔来挤水。老师以为我俩不听课，在玩耍呢，一个粉笔头丢过来，让我罚站一节课，当时羞极了，又不敢争辩，委屈而难过的站了一节课，简直要哭了。下课后，跟老师解释了一番，他居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得啦。没向我表示任何的安慰，更没向我道歉。使我对物理这一科讨厌极了。但阴差阳错最后又偏偏学了物理，成为一只小小的物理老师，貌似还有点儿优秀，骨子里实际上是个文科生。这不，一颗颗文字像长了腿似的，从笔尖下跳出来，跑出去，落在纸面上，手拉手庆贺着新生呐。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笔是有灵气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的文章是妙笔生花的见证。“神笔马良”是少时最喜欢的故事，直到如今，仍愿有一支神笔，能从容淡定气定神闲地写下所思所想，不求点赞转发，只愿真实记录内心的声音。实在没有这样的神笔，就让我也像李太白那样，能够梦笔生花，文思长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