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用“黑”、“红”、“白”三色,展现《千只鹤》的女性美

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曲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千只鹤》是三部曲之一,主要讲述了主人公菊治和四个女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故事。

川端康成的文学作品中,总是围绕着爱情和死亡的主题展开。爱情寓意生的希望,是美好的象征,因此,作品中的爱情总是透着一种悲观情绪;死亡,是恐惧的代名词,川端康成把死亡当成最高的艺术,也是美的一种体现。

川端康成在《千只鹤》中,用“黑”、“红”、“白”三种颜色展示出女性之美。她们各具特色,不同的色彩美,代表了她们不同的性格特征,也同时展现了作家对日本传统美孜孜不倦的追求。

栗本近子的黑色美

栗本近子是小说中的核心人物,串联起了整个故事,她是菊治父亲的茶道学生,也是菊治父亲的情人。菊治在年幼时,曾跟随父亲到近子家中,第一次看到了近子的黑痣:

近子正在茶室里敞开胸脯,用小剪刀剪去痣上的毛,那黑痣占了座乳房的半边面积,黑紫色,很是丑陋。

十天后,菊治听到父母的谈话,说起了近子的黑痣,父亲却假装毫不知情。菊治已经看见近子的痣了,父亲竟无视他,他对这样的父亲感到厌恶,自此以后,父亲不堪的形象就这样深深地印在菊治的脑海里,那块长着毛的黑痣也一直缠绕着菊治。

于是,小说中开始不断地出现近子的黑痣,那黑痣,也像癞蛤蟆一般留在菊治的记忆里。

近子担心“孩子吃奶时,让孩子看见,会感到痛苦”,于是终生未嫁,只为不让这块痣“深刻地缠住孩子的一生”。近子乳房上的黑痣,使她感到自卑,一辈子抬不起头,可是她也曾经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在菊治父亲移情别恋之后,她虽然把自己变成了“中性人”,但那一块黑痣就如毒蛇般盘根于她心底

在北镰仓的旅馆里,菊治曾对太田夫人说起近子的痣:

"栗本这儿有一个大痣,你知道吗?"

黑痣在菊治心中挥之不去,也成为近子的象征,黑色的痣代表着阴郁和沉闷也成为近子命运的象征。

川端康成的作品中,近子是“伪恶丑”的化身,也是“真善美”的对立面,近子的存在是为了反衬其他人的形象之美而存在的。

由此可见,近子总是生活在嫉妒和怨恨之中,她妄想通过干涉菊治的生活,企图把菊治的命运操纵在自己的手中,一方面说明近子对菊治的父亲依旧想念,另一方面说明,近子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对菊治父亲进行报复,因为菊治父亲抛弃了她,投到了太田夫人的怀抱。

川端康成对栗本近子黑色美的形象刻画,让我们感到厌恶的同时 ,也有点可怜她,黑痣让她显得丑陋、卑鄙,却也让人觉得可叹可悲。

太田夫人的红色美

太田夫人是菊治父亲的情人,在菊治父亲死后,她又与菊治发生了关系,这种行为违背了伦理道德,这种感情见不得光,于是太田夫人选择了自杀。

菊治第一次见到太田夫人,是在镰仓圆觉寺的一个茶会上,她:

白皙修长的脖颈,和那与之并不相称的圆圆的肩膀,体态比年龄更显年轻,鼻子和嘴巴较于眼睛更小巧玲珑,仔细观察,那小巧的鼻子模样别致、招人喜欢。说话时,嘴巴偶尔显出反咬合的样子。

太田夫人与近子不同,太田夫人性格温和,惹人怜爱,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人。

太田夫人比菊治大二十岁,她已步入中年,但是她柔情似水、软绵绵的身子、以及轻声细语的声音可以融化菊治。

在太田夫人身上,菊治感受到的是:

夫人仿佛是非人间的女子,甚至令人以为她是人类以前的或是人类最后的女子。

川端康成童年时期过早地体会到了人间冷暖, 随着家人的相继离世,他成了孤儿,于是在作品中创作了太田夫人这个母亲般的角色。太田夫人是形象美与母亲的统一,永远散发着妖艳的美,妖艳即是"红色"的象征。

在我们看来,红色总是让人联想到太阳和火焰,它们总能带给人活泼、温暖的感觉,太田夫人给人的感觉即是如此。

太田夫人的红色美还体现在两个物件上,志野水罐和志野茶碗,它们均是太田夫人死后的遗物。

志野水罐“白釉中隐约泛着红色,显得冷肃而温馨,罐身润泽”,水罐中插着的白玫瑰和浅色石竹花都与上面的釉彩浑然一体,朦朦胧胧,宛若云雾,柔软而梦幻,看到志野水罐,菊治不由地想起太田夫人的恬静之美。

“志野茶碗的白釉里隐约泛着微红,仔细观赏时,那红色仿佛要从白釉里浮出来似的”。志野茶碗白釉上透出的微红以及边缘处染上的口红,象征着太田夫人的温柔之美。

太田夫人的红色美不仅体现在她温柔有热情似火的性格中,同时也体现在她使用的两个物件中,它们都不约而同地和“红”挂起钩来。

当这样两件遗物出现在菊治眼前时,他感到厌恶、作呕、眩晕,正因如此,菊治对太田夫人念念不忘,可是太田夫人却选择用自杀结束了生命。

川端康成对于太田夫人这种温柔恬静,带着红色妖艳的美极为欣赏,小说看完,也让我们对太田夫人有了怜悯和同情之心。

文子纯真的白色美

文子在现实生活中是能够满足菊治爱欲的纯真女子,代表颜色是"白"。白色可以用来形容纯洁清丽,净化人心。

川端康成对文子的描述是:"白皙修长的脖颈","白色的装饰"以及"白色的棉服","不施脂粉的双颊"等等,这些描写都使用了白色来衬托文字的纯真。

文子和菊治的交往从志野水罐开始,文子甚至把母亲太田夫人生前用过的茶碗也送给了菊治。

菊治也从文子身上看到了太田夫人的身影:

从文子在门口迎接菊治的时候起……他在文子那张典雅的脸上,看到了她母亲的面影。

母亲的体态却微妙地遗传给了女儿。

白色的夹竹桃花开正灿,文子站在花荫下,树根处还看得见她穿着袜子和庭院木屐的脚。

在菊治的眼中,文子就像白色夹竹桃一般,给人一种纯真之感

文子和母亲太田夫人体态、样貌相似,由此,菊治对文子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文子不仅带来了菊治的父亲和文子的母亲用过的一对茶碗,还带来沾有太田夫人口红的志野茶碗,然后,文子摔碎了志野陶。

文子具有纯真的白色美,她不希望菊治就此堕落,于是她摔碎了志野陶,以此劝诫菊治,应该去珍惜更美好的事物,不要总是纠结以前,停止不前,此外,也在对菊治告别,希望菊治能找到更好的女孩。

雪子纯洁的白色美

菊治初次见到雪子,是在赴近子茶会的路上,短暂的一瞬,他就被洁白的千只鹤包袱吸引,雪子点茶时,她周围“仿如有千百只白色的小鹤在不停地飞舞”,雪子清秀的姿态与风采,让菊治忍不住沉醉其中,同时,菊治对雪子产生了爱慕之情。

菊治在与太田夫人发生了一夜情之后,眼前便浮现出了雪子点茶时的身影以及那个千羽鹤包袱。雪子第二次来访时,明艳照人,让宽敞幽暗的客厅为之一亮。在雪子走后的第二天,菊治仍然感觉得到雪子的芳泽余香,还在茶室里荡漾,她的美让菊治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雪子的形象和千只鹤联系在一起,千只鹤是日本传统美的象征, 在川端康成笔下,雪子也是日本传统美的象征,她像那明媚的阳光,让人无法触摸,可望而不可及。

雪子具有的纯洁的白色美,是不能被污染的,她只能出现在菊治的幻影中,而触摸不到,她又总是出现在菊治感到罪恶的时候,她本身是来拯救菊治,帮他摆脱束缚的。

就像文中说的:

雪子永远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总是像一道光,让人感觉无限遥远,无法触摸。

雪子的纯洁虽然净化了菊治的罪恶感,但也正是那种罪恶感,成为菊治和雪子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川端康成在《千只鹤》中,大量使用了色彩描述,洁白的千只鹤包袱、近子黑痣的丑陋、太田夫人红的妖艳、雪子白的纯洁、文子白的的纯真,这些丰富的色彩描写,让人物形象更加饱满生动。

《千只鹤》不仅表达了川端康成对日本古典美的追求,而且在他独特的描述下,每一个女人都展现出了各具特色的色彩美,她们美的那么清晰可见,同时在艺术上也实现了色彩美与传统美的完美结合。

川端康成在写完《千只鹤》后说:“他憧憬着在夕阳中的树林和天空下纯白的千只鹤翩翩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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