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彻夜读完《酥油》的时候,天光才亮,三掌柜蜷缩在我们两个人的座位上睡得正香,外面下着雨,进藏的火车缓缓地驶进格尔木车站,进站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车厢里的人说这里只有十二度,我轻轻地掩了书本,脑子里满是藏地里被风吹得呼啦作响的五彩经幡,酥油茶冒出来的腾腾热气,带着牛粪味的糌粑,还有穿着藏服的眼神纯粹却被贫苦的高原生活磨砺得苍老的藏人,以及高大雄伟的藏庙和虔诚的诵经声,想着故事的结局心里泛起了隐隐的悲伤。
这本书的素材来自于作者江觉迟的藏区支教经历,全文用第一人称,讲述了两个年轻人,二十五个孤儿在高原五年的日日夜夜。
多农喇叭说,高原的生活太艰难,雪崩泥石流雪灾都可能让草原上多出一个孤儿来,他请年轻善良的汉姑娘去草原帮助这些孩子,此时的汉姑娘正在承受丧亲之痛,她的妹妹和父亲刚刚为了救助高原的孩子发生了意外,此时的她接到了这个邀请,她打算把父亲的事业继续做下去,于是欣然前往。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救助还要自己去一个一个找孩子,学校也只是喇嘛自家的一个有裂缝的碉楼。好在多农喇叭找了能干的藏族小伙子月光来帮忙。
首先在医生家里发现了孤儿多嘎,因为多嘎在医生家是一把做家务的好手,医生太太不情愿放他走,为了帮助他,他们经历了雪崩泥石流,迷路,最后翻越了雪山找到能说服太太的活佛,终于带回了学校里的第一个孩子,接着在多嘎的指引下找到了第二个孩子苏拉,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一起回到喇叭荒废的碉楼里,割草,修理门窗,打扫,做课桌和黑板,他们的学校就这样热气腾腾的初具雏形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也跟着他们温暖起来了,无私奉献善良的姑娘,纯朴乐观又有爱的康巴小伙子,失去亲人流浪渴求温暖的懂事孩子,他们相互依偎相互信任,真诚而又热烈,发光发热照亮彼此。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纯粹的关于爱的故事。
年轻的姑娘和康巴汉子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产生了唯美的爱情,康巴汉子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梅朵,在孤独艰苦的高原生活里,让她感动依赖,她决心学藏语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酥油女人一辈子生活在那里。当然,他们之间也因为文化和信仰的差异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发生激烈的争吵,这也让女主迷茫,纵然爱和感动已经排除了那么多障碍,终究却无法彼此完全接近。
梅朵帮助十九岁的所画去拜师学画,学成归来在一次法会上,喇叭举着一把钢刀说这是神灵的法器可以不见血的割掉身上坏死的器官治病救人,对喇嘛深信不疑的所画第一个冲上去请他割掉他右手上的瘤子,结果可想而知,可怜的所画再也不能拿画笔了,最终作为补偿,寺庙允许他剃度出家,这让梅朵悲哀,她全力以赴的帮助他可终归还是没有逃脱高原上大部分男子的命运。
苏拉的姐姐也是一个传奇的故事,当作者知道苏拉想找回姐姐时,极力的去帮她。
从小和妹妹走散沦落成茶馆妓女,被藏人不耻,也包括月光,梅朵因此和月光大吵一架执意要带她回学校跟苏拉团聚。阿芷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可第二天一早,她竟然搭了最早的一班车不辞而别。
梅朵带着苏拉小孩踏遍好几个草场都没能找到,路过去世很久的外婆家时,苏拉要在外婆家门前的神墙前转经,梅朵因为急于赶路哄她下次再去。
五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才知道,当年他们路过神墙的时候,阿芷也在那里转经,寺庙里的活佛告诉她要洗净自己身上的罪孽,必须围绕玛尼神墙转经三年,她为了能干干净净的和妹妹团聚,毅然去那里转经,最终饿死在冬天的那里。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命运的捉弄,如果当初作者陪着苏拉下来转经,结果会是怎样呢?可是,没有如果……
书里写了很多藏人,巴桑女人和他的三个丈夫,寡妇翁姆,从书中每个人的生老病死中体现了藏人不可撼动的信仰和民俗,比如对喇叭的无限崇拜,对寺庙的供养,一妻多夫制,也有青年男女为了自由的爱情私奔,天藏,每一幕都让人触目惊心,尤其是生病,要想痊愈不仅是身体上的还包括心理上的,无不让人惊叹。
梅朵和月光在五年里一共收留了25个孩子,多农喇叭专门在外面筹集资金,梅朵的画师朋友帮他们把教室画得焕然一新,梅朵和月光带着孩子们上课,劳动,他们在冬天来临之际准备好足足的柴禾,大雪封山的时候,教室里烧得暖烘烘的,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起上课,围着火盆烙饼喝甜茶,像一群懒树獭,这大概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学校的倒闭,孩子们的分离都源于多农喇叭的去世,因为没有资金来源,为了孩子们的生活保障,多农喇叭的遗嘱是让孩子们都去佛学院做一个能识字的喇嘛。
或许多农喇嘛一开始的初衷就是如此,但是梅朵的愿望是教他们知识让他们走出大山,但是资金链的断开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最后让孩子们举手表决,愿意学习的去政府办的学校读书,愿意去佛学院的就去做喇嘛。
这些孩子中不得不说其中的一个,那就是多嘎,那种懂事勤奋很有悟性的孩子,最后他被破格录取去上初中,他努力学英语,因为据说他的阿爸和哥哥是偷渡去了尼泊尔,他希望有一天去找他们,他的理想是和梅朵一样去做一个老师,这让人很欣慰。
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接替了梅朵的心愿,就像酥油灯的火种一样,因为被照亮过,所以执意要成为了一个接替老师去照亮别人的点灯人。
学校没有了,梅朵的希望落空心都空了,因为不适应高原的生活身体也出了很大的状况。
她记得有一年和月光在雪山脚下发现了一块草地,那里只有海拔一千米,她说想在那里修路建学校和月光永远生活在那里,因为她的康巴汉子是不可能离开草原的,于是她回了城市,治病加筹备资金,与月光约定两年后等青稞熟了回去,让月光站在他的青稞田野里等她,还说如果那时候不回去肯定就是吐血身亡了。
没人能想象到那里的山高路远,交通和通讯一律闭塞,一个人如果走了,想要重逢还要靠信守承诺。
梅朵在城市打拼的两年里,看病谈项目,任三份家教,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草原,就在两年期满筹备好资金准备回去的前一天,梅朵出了车祸,一睡就是半年,真是造化弄人!
等到梅朵再次艰难地登上草原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终于见到月光,在寺庙的台阶上,那个曾经日夜陪伴她的欢乐青年,他的长发已经剃度,收执经书,稳步,沉着,口念经语,高大的身材,裹着宽厚复叠的绛红僧袍。
月光怔在那里, 他心爱的姑娘没按时赴约,心急如焚,活佛说梅朵的灵魂迷失在了他门前的青稞田里,他念了三万八千遍五字真言只为她的灵魂能早达极乐,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心灰意冷,最终循入空门。当再一次见到心爱的姑娘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无奈,更多的还是决意,这终归还是一场错过!
梅朵把挣来的钱全部捐给寺庙,月光把钱转交给了他们共同的朋友班哲,班哲带着多嘎在他们梦想的草地上建寺庙和校舍。
酥油的故事终于在一场无言的悲哀里落幕了,这可能就是悲剧本身的意义,它只抵心灵,让人深思。
《酥油》一本关于爱和信仰的书,充满了面对信仰冲突时的无力,真实得不禁令人屏住呼吸,文章最后,梅朵依然想留在那片草原,也许她最终还是不能成为一个酥油女人,一个月光希望他变成的藏家女子,但那片土地上还有他热爱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