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驹却不能不去。
说来可怜,以前也曾喜欢泡咖啡厅的白驹,己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坐咖啡厅了。确切的说,是自从女儿出世,白驹就与咖啡厅绝了缘。
现在,李灵呢?
又笑眯眯的转向了文燕,说着一些年轻女孩儿才听得懂,挺悦耳的悄悄话。白驹则懒洋洋的收拾着。今天是周五,庞大的开发部,己基本上无人,只有许部办公室的灯亮着。
靠在第二排,小玫瑰以及伊本才女格子间,也熄灯走人,一片幽暗,可总让白驹感到有一缕轻婉的歌声。鼠标放好,工作电脑,记事贴,U盘,手机什么的,一一放进大提包。
慢条斯理,捋理着提包背带。
白驹知道,莫看李灵正靠在文燕桌前,闺密般喁喁倾谈,那眼睛,一定是在注意着自己。白驹本打算用公司的电话,给妙香打个电话告之。
可又有些侥幸。
万一等会儿李灵改了主意呢,岂不又让老婆误会?因为,除了部里临时有加班任务,下班后的硬件工程师,都是独自按时回家,极少和同事外出滞留的。
今年三月。
许部的女儿生日,在某饭店订了生日宴,满请本部同事袍泽赏光。可临时接到饭店通知,因故把他的生日宴,从原订举办的时间,往后移二个钟头。
事情本不大,狐狸般精明的许部。
大光其火,大发其怒,坚决不充许。可没想饭店来得比他更绝:“因故移动宴会时间,全上海通用,如您对此有异议,我们同意取消本生日订宴,照合同违规条例赔偿损失。”
一大帮子同事袍泽。
愤世嫉俗之余,催促着许部拿出合同审看。结果令众人大跌眼镜,合同关于违规处理只有一句格式化条文:出现合同执行争执,双方协商解决……
至于许头儿最后如何如何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本是傍晚19点的生日宴,被饭店硬生生的移到了21点。初春三月,春寒料峭的夜晚21点,基本上己是白领们,或聚在酒吧卡厅放松消闲,或坐在温暖的床上网聊。
为睡觉前准备之时,可以想象。
在这个时候,谁还有食欲和兴趣?白驹便随着同事们,饿着肚皮悻悻儿散去。虽然大家基本上都等于没有赴宴,可那最低300元的红包,却是早就给了的。
结果,回到家。
白驹和妙香,发生了很少有过的口角。妙香说什么也不相信,饭店会把订好的生日宴,硬生生的往后挪移达2个钟头?
其言外之意。
不用明说吧。
让白驹简直是怒发冲冠,悲愤莫名。现在,如果提前打了电话,李灵又临时放弃,自己真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句话,白驹不会撒谎。
也从不会无故在外滞留,更不会一个人慢慢腾腾的拖着霓虹灯,在大街小巷溜达。“哎白工,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呀?你快去占位子呀。就是出门往左拐,进那门得了。”
李灵扭头,朝他笑喊。
“挑临窗视野开阔的,以前你不是老泡咖啡厅吗?”白驹只得站起,背起大提包出了门。不宽也不窄的大厅,奶白色墙布,枝型小灯,设计成大波浪形的弯曲吊顶,上面镶嵌着无数颗璀璨的小星星。
这种灯饰装饰,白驹看过不少。
基本上,大多都是雪白亮晶晶的。可这家的小星星,却全部是蔚蓝色。一大片上百颗蔚蓝色而璀璨的小星星,宛若大海在头上流畅,给整个大厅带来一种全新的动感。
顿时,就颠覆了他以前的审美。
白驹到达时,客人正陆续进来。他连忙踱到临街的落地大玻璃窗前,选了一个三人咖座坐下,没等他把大挎包从自己肩上取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吧女(服务员),就笑容可掬的站在了他面前。
“你好,先生,请问几位?”
白驹举起三根指头。
“谢谢,先生你请坐。”一杯纯净水放在他面前,吧女微微一笑,纤指在座号上一拈,那乳白色的座牌上,便亮起了“订座”小红字。
放好大提包,白驹没忘记。
抓紧时间,先给妙香打了电话,听说他有同事聚聚,妙香倒没多问,只是笑到:“不会又被后移二小时的呀?”“哪能呢?”
白驹有些狼狈,要知道。
好儿童白驹自从认识妙香,并光荣的当上父亲以来,还没有过一个人在外吃晚饭。岳母家的生活习惯和大部份上海人相似,基本上是吃多少,弄多少,不吃隔夜的剩菜剩饭。
其开饭呢?从来都是。
在等大家都回来后,除非你事先打了招呼,一般不会为你特别留着饭菜。因此,三月的生日宴移后,回到家的白驹,是在快要到达明丰苑时,自己解决的晚餐。
寻一个角落大排档,吃了碗辣肉面了事。
“我只是玩笑,你当什么真呀?”妙香在那边嗔怪,然后甜甜的说:“老公,我怎么感到,你有一缕做贼心虚呀?”
白驹睁大眼睛,仿佛老婆就在面前。
“你别乱猜测,真是同事耶。”“我虽是学医的,可我也知道,这方块字有种概念化毛病。”妙香继续在那边,甜滋滋的说着。
“比如这人,人有男人,女人,好人,坏人,不好不坏的人……”
手机里,传来他熟悉的蟋蟋蟀蟀,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边身着吊带睡裙的老婆,怎样在开着空调的里屋床上,那一堆永远洁净淡香的空调被或精致可爱的卡通套间,舒坦的滚来滚去。
现在呢?岳父虽然受了伤。
可自己的爸妈却来到了上海,这无蒂让本有些紧张感的妙香,又重新变得轻松洒脱了:“再比如这天,有下雨天,刮风天……”
“行啦,娃儿他妈,你累不累哟?”
那边儿顿顿。
很少和老婆开玩笑的白驹,说起了内地话:“硬是要横七竖八的乱猜嗦?我只能告诉你,夫人,没事儿,你带着女儿好好歇着吧。拜!”
“好吧,完了就回来,你明天还要上班。拜!”
妙香楞楞。
似乎有些恼怒,突地关了手机。白驹的手指头一弹,也关了手机,可他没收回,而是炫耀般捏着悬在半空……
有个婚姻学专家,说过句精僻之语。
婚姻不是终止,婚姻里的二性,继续因其自己的出色或落后,与对方进行着无声的永无止境的较量。关于妙香,白驹早己明白,自己在她面前的所有优势。
而妙香,又因自身。
对其特别敏感,格外自尊。所以,在二人认识,恋爱,走进婚姻殿堂,直至同时上升为父亲母亲,都竭力表现得不像一般的女子。
这多少,有点令白驹感到遗憾。
现在呢,好不容易听到她表现出了一点醋酸,这于白驹倒真是一种迟来的享受。动动身子,瞟瞟厅内,咖客己来得不少,衣裙蟋蟀,西服革履。
或情侣甜蜜喁喁。
或朋友相对笑意。
其间,有不少白皮肤,勾鹰鼻,闲情低语,不亦乐乎!旋律如水游弋,轻柔的撞击心扉,那是白驹很喜欢的钢琴独奏曲《巴比松》
这首钢琴曲,瑞士钢琴家创作演艺。
旋律优美,节奏轻快,主题鲜明,层次斑斓,把19世纪中叶,聚集于法国巴比松城镇,从事绘画的一群喜爱风景画的艺术家,与巴比松迷人的风景相揉合,呈现出其特有的新鲜和浪漫……
窗外,华灯初上。
正与地平线上的落日余辉,争夺着夏夜守护权。华厦高耸,俯瞰着八车道的大街车水马龙,红绿灯亮了,宽敞的斑马线上,潮水般涌来涌去的人群,泛着彩霞。
千丝万缕,神情各异。
宛若落日里的大海,那定时的退潮涨潮,隔着厚厚的落地大玻璃窗,白驹甚至可以感受到潮汐特有的呼啸和濡湿。
手心一旋,白驹拈起手机。
800万像素的三星,随意地对着人潮嗒嗒嗒的拍摄。这款三星手机二年前上市时,曾创当时中国手机的最高售价。
正和妙香热恋的白驹,毫不犹豫的买下,送给了未来的准老婆。
可是,一年多后,苹果4呼啸在中国上海上市。质量手感都不错的三星。就做了白驹自用的手机。嗒嗒嗒!白驹并不是一个职业拍客。
可眼前,汹涌澎湃。
这样的的人潮,让他有些惊讶和释然。俨然突然来到了南京路。而闻名中外的南京路,是上海著名街景,游客必到之地。
曾记得,在南京路。
白驹第一次,为如此汹涌的过街人潮所震憾。可是,白驹绝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工作单位的不远之处,竟然也有着和南京路上相似的情景?
这让他兴奋惊讶。
嗒嗒嗒!好的街景照,可以选去作屏保,其余的,基本上都马上删节掉了。白驹有一张外滩的随手拍,他有意不拍,外滩那些高耸入云的标致性建筑。
反而利用角度。
选择了黄浦江流出江口时最宽敞处。结果,嘿嘿,兰天白云,清澈江水,几只振翅的海鸥,层次分明,辉映成趣,景深之美,令人爱不释手。
同事们看了,都猜测说。
一定是在国外某某名胜处精心拍摄的,纷纷找他烤贝索要,就连审美很高的李灵,也破天荒的来要去,做了她工作电脑的屏保……
嗒!吱,卡!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旋即被一辆突然起动的车轮撞倒,哄!白驹惊讶间,那车轮又突然向后一退,随即车轮又上前滚压半步,刚好压在第一次的车辙上。
惊叫声四起,嗒嗒!嗒嗒!
最后一松指头,白驹捏着手机站起来,向前半步凑在玻窗上朝外看去。人潮散落去,一个年轻姑娘瘫坐在地上,正捧着自己的右脚哭喊。
离她几米外,是那辆压人的小车。
这是一辆锃亮簇新,加长版的银灰色劳斯莱斯。这大半个月以来,白驹被文燕五伯撩起的购车梦,越来越在他脑子浮想联翩。
借着工余转换脑筋休息。
白驹把本来并不太懂行的车世界,也了解了个大致清楚。他知道,即或是在豪车如注的大上海,这种世界顶尖豪车,也比较少见。
这时,那车中间的车门,打开了。
三个痦性十足的外国年轻人下来,一左一右地扶起被撞姑娘,在说着什么?然后,把姑娘搀扶进车厢。银光一闪,车门关上,劳斯莱斯疾驶而去。
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看样子,姑娘受伤不轻。人潮己缓慢散落,车载斗量,一片车轮疾驶的唰唰声。受伤姑娘倒地后,没有任何人停留下来寻问或扶持。
只是犹如碰到礁石的的海潮。
略略停停,尔后分成二道急流,继续咆哮奔泻。“等急了吧,窗外风景如画呀。”白驹转过身,李灵微笑着站在面前。
顺手捋捋自己衣裙。
顺势坐下,再以主人姿态,指指对面的座位:“坐,坐下聊呀。”白驹有些意外:“不是还有文燕吗?怎么?”
“临时说有急事回去啦,人家可是美女,我看到向前在门口边候着呀。”
白驹明白了。
他想想,古怪的笑笑,一面把三星捏在自己掌心,也慢慢坐下:“这么说,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请人家?”“对!文燕也明白,所以她借口走了。”
优雅笑笑,李灵点头。
靠在圈椅的背沿,拈起菜单:“喝点什么?我买单!”“有什么事吗?”白驹闭闭眼,他不喜欢李灵这种口吻,总觉得她的话中,充满了行政式的冰冷和自傲。
按照华裔老板。
企业管理理念和授权,远大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的高层结构,是这样的:法人,董事长(老板),监委会主任(美国合股人),财务处经理(老板娘)。
以下分别为。
董事兼总经理,负责中国大陆的远大科技营运,董事兼副总经理,协助董事总经理的日常工作。人力资源部长,负责中国大陆的远大科技的劳资人力,人才储备,绩效考核,薪饷评定和职位建议等……
因此,这个李灵。
实际上,就是远大科技的第二副总经理。更兼在她之上的董事总经理和董事副总经理,都是华裔老板,从美国畦谷重金聘来的海归。
二海归在国外多年。
专业是没说的,可若论结合中国国内实际情况,中国特色的人情世故或心理干预,二海归还得深深的依赖着,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长,李灵……
“可以直说吧?”
白驹定定的看着对方。
他觉得,面对李灵越来越紧迫的攻势,自己如果不奋起反击,只怕越来越被动。说白了,他根本不能接受李灵的“强爱”
第一,自己不太了解她。
第二,自己还有老婆孩子,第三,对方的这种居高临下,让他感到越来越不愉快。“可以!”李灵依然微笑着,手指头轻轻一弹。
吧女应声出现。
“小姐您好,需要点什么?”“二杯黑玛丽。另外,”她抬起身子,俯近吧女耳朵说着什么。吧女频频点头,悄声而去。
二大杯黑玛丽,送了上来。
纯黑中二道浅棕漩涡,衬着洁白细腻的小瓷勺,像幅画。李灵接过,先放一杯在自己面前,再放一杯在白驹前面,然后拎起小勺子,缓缓儿的搅动。
“我己经直说过了,现在应你要求,再直说一遍。”
李灵的神情,有些忧郁。
“你不该这样逼我,虽然今生无缘,但愿此生有幸,既不强索你的情感,也不干扰你的家庭,就这样,静静的相互坐坐,寻找一种心灵和思想上的慰藉,有什么过错?”
白驹看着她,冷冷答到。
“可事实上,你己威胁到我的生活。”他本想说得更尖锐一些,话到嘴巴,吞了回去:“在单位上,你知道,这样不行,这让别人怎么看?人言可畏!”
“你一个大男人,也怕人言可畏?”
李灵有些苦涩的咧咧嘴唇。
“那些话,那些几千年俗话习惯,都是针对我们女人的。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白驹有些哭笑不得,一时语塞。
这么个严重大问题。
经她这么一问,居然如水哗哗东流,气氛眼看又要转变,白驹下了狠心:“请别缠着我,行吗?我不欠你什么,也没得罪过你,我只想认认真真的上班,月底领到自己的那一份工资,养家糊口,仅此而己。”
“缠着?这个形容不好,应该说我们比较合得来。”
李灵慢慢端起咖啡杯。
用自己的嘴唇去将就杯口,蜻蜓点水般轻轻呷一口:“难道男女之间除了肉体关系,就不可以有精神上的依托?行了,别乱想啦,白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没那么大的魔力。”
白驹耳根一热,有些发窘。
“论人才,论收入,论情感和论别的什么,你不过如此。可以说,你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全身心投入的好情人,对不起,原谅我用这种语言。”
人力部长,漫不经心的瞅瞅对方。
头一低,嘴唇凑近杯子,又是吮吸似的一呷:“可是,问题就在这儿。世上没有完美,人也没有完人,不完美的才以独特的缺憾美,引起有心人的喜欢,懂吗?”
白驹昂起了头。
“不懂!”“好了,我还是我,你仍是你,什么也没发生,对吧?”李灵摇摇头,眼睛瞧着窗外:“我听说你搭电动车回家,有些难受。一个如此有才华的硬件工程师,竟然买不起一辆私家小车,这是时代的不幸。如果你不嫌弃,或者就算我求你,我有一辆八成新的枣红色标致,打算借给你无偿使用,可以吗?”
白驹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
“八成新的枣红色标致?那不是文燕那辆?怎么你也会有一模一样的呀?”“是呀,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可实实在在是有,所以才求你呀。”
白驹坚决的摇头。
“我不能要,这算什么了?”“悉听尊便,随你!”吧女过来了,凑在李灵耳朵咕嘟咕噜,李如点点头,吧女无声离去。
李灵放下杯子,双手一举。
轻轻互挽着自己的胳膊肘儿,温柔的看着白驹:“对不起,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帮我,不知行不行?”白驹寻问般瞅着她,他有些嘲笑对方的自作多情。
可是,奇怪!
现在的硬件工程师,却发现自己的固执和坚定,正在一点点消失。“我的那个名义上的男友,找来了。 别的我下来给你解释,我只想现在让你临时客串我的男友,可以吗?”
李灵往前凑,急促而低声。
“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报酬,只求让我能摆脱他。”白驹还没回答,吧女很悦耳的嗓音传来:“小姐,这位先生说找你。”
白驹抬头,眼前一亮。
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正微笑着站在李灵身边:“李灵,你好!”李灵则勉强笑笑:“你好,小陶,”指指空位:“请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小陶彬彬有礼。
先对着白驹点点头,然后悄然坐下,随即,一缕男用香水的淡香,飘了过来。李灵镇静且勉强的推过菜单:“喝点什么?”
“黑玛丽吧,和你们一样。”
小伙子很帅,肤色白哲,身材硕长,手指修长。
奇怪的是,嗓音有点偏尖高,像女人。身在繁华上海滩,白驹对名牌品牌并不太陌生。他立刻注意到,小陶一身名牌。
西装,是ARMANI(意大利)-- (阿玛尼)。
腕表,是 (Patek Philippe)百达翡丽。玩具般捏在他手里的棕色小抓包,是TOD(意大利)。成椭圆状的银白细条眼镜,则是手工制作的Lotos(罗特斯·德国,1872)……
总之,这个帅小伙。
整个儿就像在露天舞台上,着世界品牌走猫步的时装模特儿。“你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姓白的硬件工程师?”
小陶微笑着,看着对方。
随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掸掸,一串亮晶晶的白金手链,滑下他右腕,手链上吊着一枚蓝宝石针,晃晃悠悠的闪着璀璨,随着他的身子向前一探,一只仿如女人细腻的手,伸了过来。
“我姓陶,陶瓷,是李灵的同班同学兼男友,你好!”
白驹没握他的手。
而是礼貌的欠欠身:“你好,我是白驹,李灵的部下兼同事,幸会。”“那么,”“先生,您要的黑玛丽。”吧女甜柔的嗓音响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地放在他手边。
“谢谢!”
小陶彬彬有礼。
对吧女点点头,手指在小抓包里一拈,一张50美金的美钞,放在了吧女手心。白驹瞟到整个过程中,李灵视若无睹,只是静静的端着黑玛丽,用嘴唇去将就杯子,轻轻的呷着,品着……
“我想,你己经知道了我是谁?那么,请问白工,我是不是有些唐突,打扰了你们工余的聊天?”
白驹皱皱眉头。
此君来者不善呵!加之刚才李灵近似于乞求的要求,白驹立即警惕起来。说实在的,关于这个小陶,李灵之前曾给白驹多次讲过。‘
虽然,只是停留在问题的表面。
但给了白驹一个强烈的信息,那就是李灵并不爱他。正因为李灵不爱他,所以才有心情苦闷的李灵,主动出击追求自己的局面。
这真是个可以理解的富于现代爱情传奇的故事缘由,然而,白驹宁愿相信这是李灵笨拙的借口,却不相信它的真实性。可从现在看来,好像李灵说的,又的确是实话?
这个小陶,与众不同的炫耀。
与平时低调的李灵,恰恰相反。白驹想,如果李灵真能从现在就看出,自己与对方完全不同的审美,从而果断的分开,倒真的不失为聪明之举。
说来话长。
白驹是在其父母表面和谐亲爱,暗地争吵斗殴,又都为了唯一的儿子而强忍着,从而保持一个幸福和平家庭的状态下长大的。
考入上海,跨上西去的列车。
白驹松了好大一口气,当火车拉响汽笛,缓缓起步离站,望着己不再年轻,花白头发在风中飘荡,对他恋恋不舍频频挥手的母亲,泪水滑出白驹眼眶。
他真诚地在自己内心,为貌合神离的双亲祈祷。
按照弗洛伊德的“力必多”理论,和所有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白驹孤独,细腻敏感,总是能在一般常人所不能看穿的表面,看到下面发展的必然。
所以,白驹突然有所醒悟。
在一片耀眼的犟强和奢华之下,深深蛰伏着的,原来是勉强与伤感……刹那间,白驹决定给予李灵援手。他微笑地看着对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有一点,不过,你可以亡羊补牢,比如,喝完黑玛丽,就可以离开做你自己的事情。”
小陶一怔,这大概不是他想听到的,于是,眨巴着眼睛,斜瞟着对方,好像在思忖着如何回答?又似乎顾着自己的形象面子,有些迟疑不决。
李灵呢?正好相反。
而是抬起头,黑黑的大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白驹……“詹姆斯·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中,沉船时有个最经典镜头,不知白工记得否?”
帅小伙轻轻开口。
终于平静的端起了黑玛丽,有些夸张的轻轻呷一口。白驹细细的端详着他,这才看到,小陶的嘴唇居然勾勒着唇线,暗白色的唇线与嘴巴暗白的肤色十分和谐。
如果不认真观察。
一点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对方嘴唇,十分饱满性感而己。“大师的经典片,经典镜头皆是,不知你指是哪一个?”
白驹嘴唇一动,毫不客气的反问。
其实,他己查觉对方的真正用心。“就是那个沉船时,音乐家们没中断演奏,”“船长劝二个散步的绅士撤船跳海,绅士们却回答‘我们是贵族’?”
白驹打断对方,笑嘻嘻的插上。
“对吧?”小陶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让我告诉你吧,如果说这个镜头显示了大难到来之时,贵族的从容镇定,那么,‘勇敢的心’‘圣女贞德’和‘斯巴达克斯’,却更多的展示了贵族的猥琐私欲,贪婪愚蠢和狡诈阴险。”
慢吞吞的说罢,白驹端起了黑玛丽。
“还有,请告诉我,难道贵族的定义和身份,就是一身世界名牌?”他逼视着对方:“如果有个街头的乞丐,买彩意外中了大奖,换了一身名牌服装,是否也就成了贵族?”
其实,就自己内心而言。
白驹本不想与对方成为敌人,可是,对方的居高临下和自以为是,最终激怒了他。白驹认为,小陶如果靠着一身世界品牌,就认为比对方高上一头,那可是真正的大错特错了。
小陶的脸孔,由晴变阴。
又由阴变晴,他狠狠的剜白驹一眼,然后,充满希望的看着李灵,竭力让自己的嗓音显得平静且诙谐:“你的同事可真是敏捷轻快,灵牙利齿啊!不愧为远大科技的员工。灵,我看,是不是就到这儿呀?快八点啦,我们去吃饭吧。当然,”
他睃睃白驹,对方也睃着他。
“如果白工也愿意,我欢迎我们一起去如何?”白驹虽涨红了脸,却有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不反对!前提是,我买单!”
果然,小陶一激即怒。
也蓦然涨红了脸孔,几乎是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买单?”“好了好了,小陶你坐下,稍安勿燥吗。”李灵说话了,先转向小陶,诚恳地告诉他。
“小陶呀,我曾多次说过,现在当着白驹我再说一遍,强扭的瓜不甜!道不同,话亦不同!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绝不是一路相持,执子之手,白头到老的夫妻。所以,我真的求你了,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请放手吧,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儿。”
诚恳,真心,温婉甚至可怜,小陶不说话了,三人一片寂寥。如水泛滥的《巴比松》,现在换成了美伦美焕的《粱祝》,钢琴特有的清脆,悠长和明亮,把抑扬顿挫的如泣如诉,演奏得行云流水,入骨十分……
小陶站了起来,帅脸上满是微笑。
迟疑片刻,对着白驹伸出了右手:“白工,你赢了,祝贺你。”白驹也握住了对方,复杂而谦意的摇摇:“谢谢,多保重!”
尔后,小陶转向了仍坐着的心上人。
“灵,我先走一步。不过我得申明,爱情,是一种直觉,是一种召唤,也是一种归宿。我仍相信我的选择,因此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彬彬有礼地对端坐着的李灵,微微点头。
“再见!”昂然转身而去。白驹重新坐下,二人相对沉默,有好一会儿都没开口说话。窗外忽然喧闹起来,二辆警灯闪闪的警车,疾驶到红绿灯下嘎的停住。
还没等警察开门跳出。
那红灯忽然变成了黄灯,黄灯闪闪跳跳的,忽然变成了绿灯。斑马线二头,早等待得着急的人潮,扑的呼啸而出,黑压压的人潮刹那间铺天盖地,蔚为壮观。
李灵举起有些僵硬的右手。
先捋捋自己的鬓发,嘴角含着一缕苦涩,然后微颤着手指头,端起了黑玛丽;白驹伤感的瞧瞧她,也端起黑玛丽,边呷边看着窗外。
真是奇特,虽说己快20点了。
可肚子,却并没有明显的饿感,这自然得益于神奇的咖啡因。记得读书单身时,自己常泡咖啡厅。五个一(一个人,一盘CD,一本工具书,一付耳麦,一个座位),泡上大半天。
然后摇摇晃晃。
一身悠闲地出了咖啡厅(馆),钻进大街小巷,买上二只面包或二个肉包下肚,这一天也就算基本交待了……单身的日子多美!
可是,听听。
小陶走时的话儿,李灵的用心良苦,似乎并没取得应有的效果?想想这事儿呢,她的麻烦未消,自己的烦恼却才刚刚开始。
这种单相思,情人和有钱的主儿。
几乎人人是白痴,个个是犟牛,表面的彬彬有礼下,是粗俗的愤怒冲动;做作的大气豪爽中,积聚着太多的狭隘复仇。
无蒂,这正是一切爱情悲剧的创作源泉,更是世俗生活悲剧发生的原因之一……白驹推推自己的眼镜,感到有些无奈和晦气。
人潮即过。
车载斗量。
可因为停了二辆警车,大小车们一改往昔的匆忙燥动,变得稳重而平静。警车门大开,几个警察跳了下来,手拿皮尺,笔记本,摄像机什么的,一起围着个多钟头前,那个年轻姑娘被劳斯莱斯撞压的现场,忙忙碌碌起来。
白驹看得气不一处来:真是一帮饭桶!事前做什么去了呀?
即或再没人报案。
你那交警指挥总部,总还该有监视仪吧?监视仪前,总该有24小时值班的交通警吧?难道在撞压的那几分钟内,值班交警刚好打呵斥吹牛去啦?
刚好方便或蹲在洗手间上网,昏天黑地的聊天去啦?
真不像话,这是在上海啊!“很失败,是吧?”李灵略带无奈的声音,似从远方飘来:“没想到我为此精心策划,却是这种无奈结局?对不起,白驹。连累你了。”
白驹从窗外收回眼光。
看看眼前的李灵,禁不住扬扬自己眉梢。但见不太明亮的灯光里,平时总是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的人力部长, 无力的陷在单人沙发里。
佝偻着腰,二眼无神。
烦躁而沮丧地直视着,空空如也的彩圈咖啡杯,整一个“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歇侧隐之情涌了上来,白驹扯扯自己的衣襟。
下意识的,抓起大提包。
理着那总是被扭成麻花状的帆布提包带:“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我觉得枉冤。”他戏谑到:“我真是你的男友,倒也罢啦。只是,我不但是假冒伪劣,更是残废次品,球钱没得,光图闹热啊。”
李灵哭笑不得。
张着嘴巴:“我都这样啦,你还有心开玩笑?”再看看他,声音忽然变得凄婉:“这得怪你自己呀,现在你倒会装聋作哑?”
白驹吓一跳,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的,我怎么又把自己给绕住了?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得把话儿给她岔开。“还有,你说什么‘球钱没得,光图闹热’”
李灵皱起了眉头。
“是给你女儿买皮球没钱吗?婴儿的小皮球再贵,你白工也不会买不起呀?”白驹语塞。李灵的张冠李戴,着实令他喷笑。
按照内地俗语。
这可是句非常难听骂人的话,此球非彼球,而是指男人胯下那玩意儿,表示穷困没钱,可能给她解释吗?“嗯,我倒是觉得,小陶这人,你是不是?”
白驹开始有些吞吞吐吐,犹豫犹豫的,他打算把对方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引。再说,20点都过了,妙香抱着彤彤一定在家等得焦急,还这样情意锦锦的熬着,几时才算完啊?
李灵何等聪颖?
马上就听明白了对方的隐喻,苦笑笑,像下着什么决心似的,挺挺修长的身子,掸掸自己胸襟,看定对方轻轻说。
“看来,人的外貌服饰,的确能以假乱真。白驹啊,我就全部告诉你吧。小陶这人不坏,小陶的父母也对我很好,知道我未来的准公婆,答应了我些什么吗?”
白驹摇摇头,也坐直身子。
他觉得李灵这次是认真的,也就认真的看着她,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