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轮回为树我是树王,再生为人我是情郎。
“这个由不得……”话没说完,我就成了一棵树,睁开眼,一切好熟悉,山间的谷地,犹似平原,高高低低的丘陵上垒着猪圈,眼前是万顷的稻田,我想走动可是却无法起头,因为我变成了一颗树,这棵树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以为会成为小树苗,或者更袖珍一些,成为一粒种子。
但是不,我成了我最熟悉的一棵树,那就是家乡田野里那棵优秀的槠树,他如今枝繁叶茂,我的精魂进来更是不同一般。
他会变得更加茂盛,我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我只能感觉,我知道树是凭借着树根,与空气中的气息去捕捉红尘中的消息的,喜怒哀乐荣枯盛衰都在其中,槠树,这棵槠树的精魂也许一去,但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所以我还是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尽管这儿依旧贫穷,但是我的父母还在,我的田园还在,庄稼还在。
并且我的坟地就在不远处的小山包上,那里葬着我的祖先,作为树,我看着我的前世的埋葬处,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当然我也说不出来。
树和植物是大胆而荣耀的,因为他们的生殖器可以展示出来,一点都不自卑,不但不自卑,连人类都这样形容女性,花容月貌,长得像花一样。花其实是植物的生殖器啊。
我们几千年来盛赞的原来是这个,而我们人类对我们的生殖起初是大胆而热烈开放的,后来是表面含蓄的,私下里依旧放荡,而越是禁锢的时代,越是放荡。
据说我们树也会结婚的时候,不定时,在春天结婚的最多,其次是夏天,再其次是秋天,还有冬天,那就很少了,因为我们结婚有一个征兆,那就是鲜花开放,蜜蜂这位媒人传粉。
为什么作为树了,我还是有人的思考,也许我的人类思维还没有根除。还有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是树,但是我似乎可以听到这个世界的声响。
我似乎也有嗅觉,我能闻见花香,作为人类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多情种,那么作为树我也要这一片土地成为我的子孙后代繁殖的地方,我要让普天之下,莫非我种;率土之滨,都是我儿孙。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是我的梦想,我想这个梦想不那些王侯将相的梦想宽广多了。
我想现在就可以开始我的造树运动了,那么首先从什么地方开始呢?首先就应该交流,我开始在空气中散发自己的香味,我能感觉到是春天,因为我的枝叶在疯长,我感觉风从东南方吹来,这个季节也是恋爱的季节。
山岗上的猪圈,猪圈里的猪在骚叫,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孕育的时节里。
我开花了,隐隐约约的香味,清纯可口,但是我觉得不够,我要更多更快更好地繁殖,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树根,我们树除了用树叶传递信息,就是靠树根了。
千里以外的信息,我们能在瞬间知道,只要我们愿意,我们的通讯方式比你们人类强多了,我就开始在树中间谈恋爱,凡是我看上的树我都占为己有,我开始频繁的播种,以至于方圆百里的树都成了我的妻子,我的情人。
追求树和追求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也写情书,只不过我们的情书,一写出来就必须发表,因为我们在春天写情书,那情书就是我们的花和叶子,雌树凭借着气味,知道我们是谁谁谁先发荣滋长开花,就告诉前来传粉的蜜蜂,把自己的花粉过来授给自己。而我总是冒着严寒独自开放,就连梅花都开始笑我。
“你这兄弟,可真是的,你怎么能抢了我们的风头,那要是我们的雌树把你误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哎呦,你想称王称霸啊!”
“那又怎么样!反正是个树了,才不在乎生和死呢!”
“你不想活啦,我会戳死你的!”
“来呀,来呀!”
他们怕了!他们不说话了,我开始肆无忌惮的追求自己喜欢的树,但也并非都能得手,因为有些树,我还是追求不到。
于是你会看到方圆百里的树都长出了我的叶子,而且很多地方长出了一些奇怪的树种,这些树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我更奇怪,由于自己不专心,那么周身上下都是其他树种的树叶花朵,我真的成了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首相引起注意的是当地的旅游部门,虽然我们真的地理位置属于江南,但是和真正的江浙一代的江南还是两码事,但是我们这儿的人,偏偏咬文嚼字,望文生义,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江南,因为只有我们这儿才有真正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一下火了起来,不论是网上还是电视新闻上都开始炒作起来,正是春天好时候,于是许多游人跟风而至,五一小长假一放,更是把我们这个原本安静的小山村搞得水泄不通鸡犬不宁,我的树叶开始被揪下来,我的果子被称为长寿果,开始被采摘,并且没有熟的,一掐就出类似乳汁的液体的也不能幸免,我最痛苦,但是没人能理解我,结果,几个胆敢爬到我身上的游客,被我一抖身,纷纷坠落,很是狼狈,他们以为是自己失手,更有趣的是,一个女游客的裙子被我撕了下来,吓的在下面惊叫。很多人开始哄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裙子为什么会挂在上面。她的同伴立即给她用衣服裹上,很多色狼们开始偷眼。
“大树显灵了,我们不能再采摘它的果子和枝叶了。”我们村的大忽悠开始念念有词,我想这家伙还真能忽悠。“我们再这样下去会遭天谴的,你们住手吧!树王,饶恕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是啊,你们看看就行了,怎么能爬上去,而且怎么能在上面还那啥!你们真是得罪了这棵树啊!”我们的村长开始发话了。
我们家的田地,也被践踏的一塌糊涂,妈妈似乎没有怨恨,而是静静的整理自己的庄稼。
这次事件之后我开始被保护起来,要看我有一段距离,我反而显得更美。
但是树在我家地头,所以我的家人还是一样靠近我。
然后是秀秀开车来了,看着树,抱着孩子看着,然后喊妈回家,妈妈慢慢走了过来,很慢,边走,边望着山包上我的坟,我知道我走了,把妈妈的一切精气神都带走了,妈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对我说,如果不是我,她也许早就死了。
我当时听着都想哭死过去,妈妈,妈妈,是我不孝。可是正当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时候,我脚下又来了许多新树根,我必须去欢迎,不然我怎么向佛陀交代。
于是更多树可是疯长,许多树林开始形成。
这引起我们当地林业专家的主意,一批又一批的专家到来,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按说嫁接早已经有了,移花接木,但是这样的不经人工就自行接种的数目实属罕见,这有违自然之道,这件事上了头版头条,许多外媒记者也到来了,还有外国专家,他们一般认为是环境破坏导致这样,殊不知是我在捣鬼。
结果我的筋脉与其他树的筋脉相通连在了一起,我想某个人,就通过树根联系,我感觉比手机方便多了,天下新闻都被我知道。
树和人一样,树也有树王。就像动物之中有兽王,那么我们之间也存在着竞争,谁战胜了谁,谁就可以霸占这里所有的母树,我的到来已经使原来的树王心生怨恨。
它们虽然根系发达,盘根错节,但是与我这个拥有人类智慧的新生树王相比相形见绌,所以很快就被我的攻势挫败,铩羽而归,不久就死去了,它的主人感慨,说百年老树还是死掉了,很是伤心。
古人说,木有如此,人何以堪。
我们树的感慨都被人发了,我们只好沉默了。
由于便利,我可以随时关注爸爸妈妈和秀秀还有女儿的情况,可是最让我牵挂的是另一个人,那就是君如,我想有愧这个女孩,我爱着她,恋着她,却一直没能给她最幸福的日子。
我利用我的树王地位,很多树的精灵们为我传送消息,我得知他回到了我们俩相爱很久的那座城市,做起了教员,教授自己喜欢的音乐。
我的一位槠树兄弟,把手伸进孟君如的房间,君如似乎在那一瞬之间感受到了什么。然后把东西收拾好,向学校请假,学校问去干嘛,她的回答很干脆,赴一场约会,这让很多年轻的追她的男同胞们很郁闷。
家乡已经成为了一片花树林旅游胜地,许多人慕名而来,君如的到来,妈妈和秀秀也很开心。君如没有区别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了我的身边。
“树啊,只有你还在。我们总有一天都会离去,只有你还在。”说完之后君如把眼睛深深地望着我的坟茔。
“卜详哥,你说过,这棵树是最通灵的,那么树啊,你能告诉我,卜详哥什么时候归来。”
“我就是卜详!”我摇动着树干,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是树叶沙沙声。
君如默默地看着我,但是她不会知道这是我在说话。
“树,你的晃动,是在对我说话吗?”
我又开始晃动起来,树叶都落了下来。
“那好吧,我就当做你对我的说话。如果你有灵,就对卜详哥哥说,我永远爱他,他是我心中永远情郎。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树啊,你能告诉我吗?”
“可是他再也不回来了,我不知道那天我办公室外的槠树为什么会把枝叶伸进我的窗口,难道是你在呼唤我?”
我开始哭泣,许多叶子飘落,在风中狂舞。许多花开始怒放,不为别的,就为了眼前的君如。
“这棵树上开了这么多的花,真是美艳,难道这就是老师很多年前唱给我我们背诵的席慕容的那首诗《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