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失

中午，灰蒙蒙的天，在公园溜达。放松的心情，鼻孔里哼着什么曲。走着，走着，觉到有秋意，升起。就像是，自己的心情，刷上了天空的颜色。走上了，弯弯的廊桥，往水中看去，那根木头，曾经站立了飞鸟，曾经攀爬了乌龟，竟然不见了踪影。心奇：究竟，木头的不见，与若有所失，哪个先来？

傍晚，听完了一堂讲座，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走着。这是，感觉效果最差的一次听讲，理由包括：有两个坐在后面的听讲者，在不停地对话；有一阵子，话筒拾取了桌面的震动，将原本低调的震动夸大成了干扰；有一阵子，隔壁传来冲击钻在墙上钻洞的噪声。但又感觉到，那讲者与自己，是同路人。

晚上，在一座大楼里，在一个封闭的小间里，和一帮美女聚会。我右手的两位，先我到场，最邻近的身怀六甲，恭喜下先；她边上的，上次见面还是黄花闺女，而今变成人妇有些日子。待我左手也入座，晚餐正式开始。满桌子的花花绿绿，全是红花。剩下个空位，等待一位兄长，共自己成两片绿叶。

吃的是火锅，鸳鸯的锅底。筷子的指向，只在辣锅。有一个卷，当是薄薄的豆腐卷吧。夹到碗里，先是沿开口处，小口小口地咬了两口，然后，整个地送进嘴里，吞下。就在，吞下它的那会。觉到一股深深的呛。眼泪水，似要出来了；什么东东溜进了气管或者支气管，很想很想，把那东东给咳出来。

有点咳不出的感觉。有点觉到闷的感觉。左手的同学，递过来两张抽纸。边擦抹，边站起，边走出。越发地觉到闷，越发地觉到咳不出。加快了走出的步伐，加快了发闷的感觉。喉咙的部位，堵着的感觉，让整个人，开始觉得一阵慌张。迎面，一个服务生，年轻的小伙子，带着微笑路过，请他帮忙。

遵照自己的示意，他帮助捶了左边上背。没有改善，放他走了。站在原地，大堂里，一张一张的台，坐着食客，有说有笑。不知该往哪里去，不知该如何地求助。瞥见了一扇门，那是食店与楼道之间的门。如果它是通向户外，可以立马奔过去，贪婪地呼吸外面的空气。去洗手间吧，让嘴对准水笼头。

没有太多的气力，可以支撑自己往前走。终于到了的时候，第一个动作，是鼓起全部的力量，向站在眼前的、带着笑、立在洗手盆边上的服务生求助：我，很难受，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平躺一下？说出这些，感觉就像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要费尽全力。对面的她，依旧笑着，站立。

口中吐出的是：没有这样的地方。内里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正在频临死亡，对面的这个，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地，站立，带笑，外加一句：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把头，扭向洗手台前面的镜子，内里的感觉是随时都会轰然倒下，镜子里的人的神色，倒看不出有多难受，只是没了微笑，外带稍稍拘谨。

还是咳不出，还是觉到闷，还是觉到慌。静静地站在那，不知后果地等待。两个鼻孔里，流出了清涕，用纸抹掉，继续流出，继续抹掉。试着，做了一下从肚子往外呕气的动作，先前一直呕不出来，这次终于可以了。再呕，再呕，知道自己活过来了，知道先前紧闭的喉咙，总算是能够打开、通气了。

进洗手间去，处理掉更多的清涕，呕出更多的气。出来的时候，她手里端了一杯水，递过来。心宽了，告诉她：自己，没事了。迎面，过来她的另一位同事，再次地告诉：没有可以平躺的地方。向她挥挥手，从她身边过，留下一句：没事了。在外面，再站立一会，喉咙处觉到有道火辣辣的口子，进屋。

魂不附体地落座，先告诉右边的，自己稍前差点就成了吃一口、噎死，她点头附和着：要小心，要小心。再告诉左边的，自己稍前差点就成了吃一口、噎死，她点头附和着：啊，我还以为你出去打电话去了。空位上，那片绿叶已经就座有一阵了。这片绿叶，大概已经有些枯黄，有些魂不守舍地就坐着。

那个夜晚，回到家。周周正要洗了睡，把她抱起，向上直直地举起，告诉她：爸爸，先前差点就因了吃一口火锅，送了命。放下她，她带着笑，像往常一样看着我。她妈妈在边上，发出警告：以后，你吃东西，不要饿劳饿像的。虽然她们已经把小黑带出去一趟。自己还是心甘情愿，带它出去再走一趟。

第二天的早上，发现自己的体重，在大餐之后，竟然有意外的下降。告诉周周：如果爸爸有两条命的话，昨天晚上，爸爸丟了一条命。为什么呢？只是这样觉得。她笑笑，不再理会；自己笑笑，始终不能释怀：这一场，以为体验到了猝死者的或者哮喘者的频临死亡的经历，除非你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没人，能够感同身受。这样一场体验，既不让自己觉到庆幸，也不让自己觉到悲哀，只是让自己觉到一种荒谬，一种无稽，就像是一个自己，眼睁睁地旁观着另一个自己，怦然倒下。把这故事，讲给一个一个的人听。在这么讲的时候，可以听到内里的另个声音，在大声呐喊：这，并非玩笑，并非玩笑。

这，让自己体味到一种深深的，若有所失。

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19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