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游戏》:躲到角落里

《寂寞的游戏》

袁哲生的这一本小说集里面大量地用了静物描写，一本书看下来，就没有几句对话，反而是一段一段的人物周边的景致描写和心理描写铺满了书页。言语是用于沟通交流，理解彼此心意的，而作者将对话的力量摒弃，却在心里自言自语，通过眼睛记录看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来塑造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由此，《寂寞的游戏》《遇见舒伯特》《没有窗户的房间》中的“我”是观者，“我”忠实地写下内心的每一丝每一缕细致的感受，有神飘飘然、有孤独倍至。书中有一处写“我”的灵魂升空，落下一滴眼泪，滴在了我的躯体的脸上，而后“我”又在“我”的躯体之内醒来，很有《源氏物语》里写六条妃子的神采，一个人神思恍惚，心中有所愿，就有鬼神发其力，如把一层层心思剖开露在众人面前。

袁哲生的这几篇小说里常发现“与人绝缘”的状况，不是隐居深山，脱离社会，而是明明身处于社会之中，却时常与他人无法连接，就如同手机接收不到断线的WIFI发来的讯号。譬如于《寂寞的游戏》中“我”躲起来了，孔兆年找到我之时，应该是彼此都高兴喜悦，可“我”感到了恐惧可怖，如看到了一位老人找到了自己，那是衰老的景象提前出现在少年人的心中。“我”送给雅文的信，还不知有没有被她看过，就迎来了雅文出国的消息。“我”去看展，然而又错过了时间，迟了一步。希望常有，而失望也在伴随。这种细小而微妙的情感，若是说予旁人，会被称为自作多情，亦或者无病呻吟，还是大惊小怪，都不得而知。

《遇见舒伯特》里写以记者为职业的“我”去造访长久未曾联系的历史老师，过去和现在两种不同的境况在眼前一一地变化着，像是两个时期的影片交替地播放。在和老师见面之前，“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试图将那种久未谋面的尴尬之感疏散，到头来，却发现老师和记忆中的老师不是一个样子了。眼前的人似乎有点疯狂，如吸食罂粟般痴迷于音乐，完全不会顾及他人。

《送行》写车站里行色匆匆的人带着各自的愿景，步上旅途，无可避免的有焦躁的情绪浮现，作者详细地写他们的样子、动作和神色，像是摄影师拍下了照片，一张接着一张，拼成了一幅偌大的图画，彰显着在热闹人群之中的寂寞。

《父亲的轮廓》是“我”对父亲的怀念，又更像是对旧时时光的缅怀，因为父亲在的时候“我”能感到“我”是有同盟的，父亲是“我”的朋友，而父亲离开、去世，“我”又成了孤单单、失落落的一个。

《密封罐子》和《木鱼》都写到了“婚姻”，前者是妻子的离去，后者是夫妻离婚。《密封罐子》写得极为巧妙，先是书写丈夫对妻子的思念，清新的山里风景，独居的男人，都如电影画面一般，提起的“罐子”好似闲来一笔却道出了夫妻分离早早就埋下了根由，《木鱼》写王毅民在母亲节这一天发生的事，有对亡母的思念，也有和儿子相聚的喜悦，但越往后越觉得他的人生就像是他手中提着的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翻着肚子死掉了。

田馥甄在《魔鬼中的天使》里唱，“有一票黑色念头在吼叫”。“寂寞”大抵就是自己画地为牢，有一种很轻、很浅的消极的情绪在个人感知里，就像是“我”躲起来看孔兆年来找“我”，等他找到了，“我”反而是惊慌的。这种黑色情绪难以与人分享，只能静默地囚禁在心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