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佛道进家消灾祸 门口又现血人头

书接上回。

这一日，在邱家府门前，来了两队人。左边的口念无量天尊，手执拂尘，身背降妖的宝剑；右边的头上有戒巴，手拿木鱼儿，口念弥陀佛。原来是请来驱邪的。却说那邱老爷亲自来门前，拱手道：“诸位师傅辛苦！快来家里吃茶！”随说着，随往里面进。两队人中有两个领头的，一僧一道，都来说道：“多谢邱老善人的美意。时时布施与我，还亲自来迎，真是足见真诚！”这个道声“无量尊”，那个说声“弥陀佛”。老爷见状，更加客气，让管家过来，把诸位师傅亲自接近府内看茶。他自己则陪着两位领头，边说边走进来。

少时，到了正堂，老爷说道：“诸位师傅务须客气，请坐！请坐！”随唤下人奉茶。管家命人把茶端上来，一一奉了诸位师傅。那老爷递个眼色，管家把奴仆唤走，关上中门，下去了。

见此状况，二位首领说道：“邱老爷，不知此回唤我等方外之人前来有何要事？”老爷站起身来，鞠了个躬，说道：“师傅们！时才有下人在这里，我不好讲话。现在他们走了，中堂之内，再无六耳。”那为首的和尚说道：“施主但讲无妨！善哉！”老爷道声‘是了’。

随转身坐下，说道：“师傅们！今日请你们来，只因我家近日来怪异之事频出，已经上报官府衙门，但也是无从查起。”道士欠身说道：“老爷府上有何怪事？”

只见老爷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清茶，说道：“师傅们！要说怪异，没有我家再怪了。这话要从那日说起，那天晚上，约莫子时，全家具都睡下了。我半夜起来上茅厕，刚出正堂门，就听管家跑过来说道：‘老爷，怪哉！真是吓人啊！’说着话浑身打哆嗦。我问他怎么了？为何不去睡觉？他说也是起来出恭的，回去的时候想去看看守门的换班了没？没想到一到门前，见门上无人，喊了三声无人回应。一低头，看见门前地上有一滩血，原来是从上面滴下来的。管家抬头一看，大门上挂着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在那里滴血呢。随吓得无了神，跑进来，看见我，说了此事。”听到此处，和尚双手合十，道声罪过。道人一摆手中拂尘，道声不该。那和尚说道：“真是罪过！想邱老爷的善心，你我尽知，也不知是谁伤生害命，枉造了这一场劫难！善哉！善哉！”

那老爷接着说：“第二天一早，便让管家去报了官，连县衙门都不信此事，县老太爷亲自来了一看才相信，随把我传进县衙公堂。那时节就要拿了我，带上手铐脚镣，说我是个杀人害命的凶犯。”道人闻言站起，愤愤地道：“真是个糊涂的县官！”

老爷又说道：“我哪里敢杀生害命？平素看那屠鸡宰鸭，我都心疼。怎会杀人？再说那割人头之事也不是我等的作为啊！后来还是我那大儿德忠去了县衙，上下打点，才把我保了出来。还让隔三差五去送银，否则还要抓我问罪。”和尚听了，说道：“原来是个贪财的主儿！闻听人言‘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今日一看，都是些贪财的主儿。平时是青天大老爷，一遇到钱，立马就堕了阿鼻地狱，真是些不可度化之人！”

这一句，真是明白！

道人又问：“后来怎样了？那人头如何？”老爷又说道：“自那官府来后，便挑下了那颗人头，让我辨认，一看正是府中的丫鬟翠儿。待差人走后，我召集大伙点名，管家说别人都在只少了丫鬟翠儿。看来不知哪个亡命之徒杀害了翠儿，嫁祸于我。”和尚闻言问道：“施主在此处可有冤亲债主？”老爷回道：“师傅这话说的真是到位。要有那冤亲债主倒还有人可疑，也能上报官府衙门。但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冤亲债主！诚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我这里是个人命案子。”

此番真是应了那句话，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粪了。

和尚问道：“如此说来，我等也尽知了。不知召我等化外之人来做什么？可是帮你打这个官司？”老爷忙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若要打官司，就不请长老们大驾了。今番请师傅们前来，一来是想请众位师傅做一场驱邪避凶的法会，二来请师傅看看我这庄中是否不净？！如若有那不净之物，还烦请众位擒拿。”说不了，站起身来，向两旁拱手作揖。那些师傅具都站起来还一个礼。

那道人随说道：“施主何出此言？”

那老爷说道：“师傅有所不知，自那日事发后，我大儿得了一种怪病！”道人问：“什么怪病？可曾延医治疗？”老爷回道：“自那日后，大儿德忠每到酉时，就会晕倒，脸色苍白，口里念念有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和尚说：“这倒是怪了！脸色苍白许是气血不和，但这‘还我命来’真是唬人心惊。”道士捋捋长须，说道：“言中似有冤情之意，不然别个也是不说不讲，偏偏说什么‘还命’？看来不错了！”那老爷闻言大惊，只说是家中闹鬼，请师傅快快捉拿。

众位闻听，都站起来，道人念声无量尊，和尚念声弥陀佛。具说道：“定为施主消灾免祸！”那邱员外随声‘谢了’。

说做就做，诸位师傅，有的拿木鱼，有的拿符咒。

老爷见状，唤人前来，大开堂门，叫府上一应人口，连同后院太太，还有那老妈、丫鬟、力工，自家的奴才，阖府上下一应人等，都来到了中堂门前。把这些人分成两队，一队念弥陀佛，一队念无量尊，具都静心体会。一时间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那人群之中只有一人净不了心，本家的二少爷。为何？亏着心哩！

只说这场法事，从中午做到摸黑儿，到了最后，一个个饿的都没了声音，直到申时，二位领头的善事说道：“法事已毕。”众人这才散开。都去急急地准备晚饭不题。

却说那阖府上下，现在心里都明白府中不净。却说那些奴才们，只因钱压奴婢手，拿了本家的手软，怎可不吃人家的嘴短。只是心里明白，嘴上不说。所以，府上一如往常。

不大一时，管家过来，拱手回到：“老爷，斋饭已经做好，请老爷携众位师傅前去用斋。”老爷随请师傅同行至斋堂。原来他家有一专门的佛堂，平素若逢斋日，老爷就去佛堂吃住。一行人众，谢过美意，那些和尚念了一卷《开斋经》，都拿起饭筷来吃了。道士亦如此。老爷做主，二位坐宾，佛家一桌，道家一桌，府内的玉兰太太、德忠、德顺，都在别的桌上。都吃了一顿斋饭，直到戌时方散。许是真经有用，大儿未曾晕倒，一直安好。母亲玉兰喜道：“我儿今日未曾晕倒胡说，可见法会诚然有功。”

话音刚落，管家猛地推门进来，跪在那里，大喊‘不好’。众人皆慌，此间已是戌时，不知又有何事？

老爷怒斥：“我说管家，此处是清静之地，乃是个佛堂。怎么这般不懂规矩，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是何道理？嫡亲长子安然无恙，为何如此冲动？快说来！”只听那管家说道：“老爷，且慢说这些话了，且去西偏院看看。”老爷说：“真是奴才！西偏院已然多年不用，平日放些柴火，院里有一口枯井，有什么看的？门上虽无锁，不怕丢东西。”管家说道：“老爷，丢不了，如今只是‘添丁进口’。”老爷疑道：“怎么说？”管家喊道：“西院门上又挂了一颗人头。”

众人皆惊。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第七回    女鬼现身陈前事  忠孝自古难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