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与浪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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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最近对小布尔乔亚情调的浪漫有了些见解,所以,就有写这篇散文的念头,胡侃一下天真与浪漫吧。

天真与浪漫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两个词语了,这两个词语都是日常美好的源泉,能够带人走入生活的许多趣味中。

天真与浪漫归根结底是来源于人对欲望,对生命和对世界的看法所产生的关于生活的哲学。但是呢,在一些理性的奴隶,利益至上者,还有普罗大众里面无趣味的灵魂眼里,天真与浪漫是没有存在的空间的,因此,这也难免会让人像那些喜爱悲天悯人的文人墨客一样感叹一句“可悲可叹可悯”了。

先侃一下天真吧。

说起天真来,浮现在脑海的当然是许多有单纯笑容和不带杂质的眼眸的小朋友,特别是女孩子。不得不说她们天生就是天真的代名词,她们没有被尘世的污浊染污眼眸,灵魂也是干净得彻底的。

所以爱小孩的丰子恺先生在散文与漫画中时常会歌颂小孩子的天真。

天地间最健全的心眼,只是孩子们的所有物,世间事物的真相,只有孩子们能最明确、最完全地见到。我比起他们来,真的心眼已经被世智尘劳所蒙蔽,所斫丧,是一个可怜的残废者了。 ——《丰子恺文选》

在他的漫画里,小孩子是最常见的,还经常有猫狗和虫儿,树木与花儿。

在他的漫画中,总能让人感受到一份他对世间的深情,还有他那颗细腻的心灵,丰子恺先生肯定是个极温柔的人吧。

那么如何减少命运中的痛苦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人间的黑暗呢?对于这个终极的哲学问题,丰子恺先生给出了以下的答案。

明言之,就是要培养孩子的纯洁无疵、天真烂漫的真心,使成人之后,“不为物诱”,能主动地观察世间,矫正世间,不致被动地盲从这世间已成的习惯,而被世间结成的罗网所羁绊。——《缘缘堂随笔》

不错,让自己的心像小孩子一样天真且烂漫,周遭的变化也不能影响自己的心灵分毫,反而可以用自己的天真善良去影响他人。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答案,它这是从根源上铲除了痛苦的土壤。

但是...我觉得这做法并不是很实际,因为青年人终归长大成熟,面对世俗的经验与心智的成长,想要做到心灵纯洁无瑕与天真烂漫,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孩子单纯与天真的源泉是无知,即使不从小开始培养,除了真正能不被世俗污染的人,没有人能做到吧?起码我是没见过的。所以我赞同但并不推荐丰子恺先生的看法。

我觉得呀,最好最适用平凡人的天真应该是被世俗的经验、生活的味道、人情的冷暖等锻炼过的。这种建立在理智与经验上面的天真绝非是儿童无知的天真可比拟的。从无知的天真走到这个超然物外的天真,这就得全部靠个人的生活艺术了,就像在八卦炉里蹲过,练成了火眼金睛的孙悟空。

英国的诗人威廉·布莱克著有两部诗集:《天真的歌》和《经验的歌》。在天真的歌里,他无忧无虑地唱出晶莹甜蜜的诗句,真的和孩子一样,让人觉得他简直是天真的化身,好像不知道世上是有令人厌恶的事情似的。然而在经验的歌里,他把人情的深处用简单的辞句表现出来,用精于世态,老于世故来形容是最贴切的了。

这位诗人,在他快死的前几天,那时他结婚已经有四十五年了,一天他看着他的妻子,忽然拿起铅笔叫道:“别动!在我眼里你一向是一个天使,我要把你画下。”他就立刻画出了她的样貌。这是多么天真的举动啊,而且还满溢着浪漫。

说到这个,我又要提及翻译莎士比亚的翻译家朱生豪先生了,二十几岁的他在等不到女朋友宋清如的信时,给她寄去了一封信,内容如下:

弟怨不欲生,

阿姊是否被大狼衔去了乎?

纸上洒了几滴水,当作眼泪。

实在是天真满怀,俏皮可爱。

也许你会觉得,这班文人的天真是装出来的,最少总有点做作的痕迹,不能像小孩子的天真那么浑脱自然,毫无机心。

的确会有这种嫌疑,但是,小孩子的那种天真是个很脆的东西,是经不起现实的接触的。而且当他们慢慢长大发现人情的险诈同世路的崎岖时候,他们会非常震惊,因此可能神经过敏地以为世上除开计较得失利害外是没有别的东西的。

这样的话,柔嫩的心或许就这么麻木下去,然后变成一个值得大人赞美的少年老成人了。所以童真是可贵的,是我们失去不可复得的,这也就更凸显出经过世俗锻炼过的天真的重要性了,哪怕会被人说虚假。

小孩子的天真可以说是来源于无知,所以会像家里的宠物一样可爱。至于那些已坠世网的人们的天真就大有不同了。

他们阅历尽人世间的纷扰,经过了许多得失哀乐,因为看穿了鸡虫得失的无谓,又知道在太阳底下是难逢笑口的,所以肯将一切利与害的观念丢开,于是任口说去,任眼看去,任性做去,任情去欣赏自然界的快乐。(这是从秋心先生那里借鉴来的观点)

这种悠然与洒脱的心境既然成为习惯,习惯又成天然,所以他们的天真也是浑脱一气,没有刀笔雕刻的痕迹的。所以从无知的天真,走到这种超然物外的天真是更加高级的回到原点,返璞归真。

没有经历过或者少经历善与恶,泪与笑,世事纷扰的人只有无知,很难有颠扑不破的天真,同由世故的熔炉里铸炼出来的热情。 ——《春缪集》

许多人在青年时期把无知的单纯误解为可贵的天真,并窃喜,然后被现实的洪流冲洗地体无完肤后,无知附带的偏激思想让他觉得天真是骗人的东西,于是开始将其作为弃善扬恶的理由,污浊四方。

把无知当做天真,不知道从世俗经验里突围而出的天真才是最可贵的,所以造成了这九州大错,这又能怪谁呢?

文章中处处满溢天真的汪曾祺先生在文革那些年,写下了“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这样的句子。

汪曾祺先生与妻子

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好——其实所谓天真,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态度,去原谅、去相信世界,同生活和解,顺应自己本心。

这大概就是天真的奥义了吧,它的底色是热爱一切美好。

人世是这么百怪千奇,人命是这样生死难料,这个纷繁的世界很精彩,绝对不要误解了天真的意味,使自己草草地过了一生,既没有尝到生活的意味,也不懂得天真的真意了,这是多么可惜啊。

历尽千帆后,归来仍少年。希望你也能经历痛苦与世俗的染污眼眸后,天真永远,快乐依旧。

执笔 by 蜡笔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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