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住了岁月

1

接到小洁妈妈的电话的时候,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周三上午,刚泡好一杯咖啡,打开邮箱,正要查看今天的13封未读邮件,心里暗自骂道,“13封,呸呸,不吉利的数字。”想赶紧摸摸木头,桌子反射着灰不拉几的亚克力的光泽、马克杯散发着陶瓷的温暖,文件夹塑料的,签字笔记号笔塑料的,找了一圈,却发现手边竟然找不到一小块木头,对,纸是木浆做的吧,赶紧抽张面巾纸压压惊,悲哀… …正暗自怜惜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Ann都懒得看,这年头除了推销和诈骗,谁还打电话?挂了。接着铃声又响了起来,接着挂。还不等Ann打开第一份邮件,铃声第三遍响起,谁啊,这么百折不挠?陌生号码!

“喂,你好,你是哪位?” Ann尽量压着火气,客客气气地问道。

“哦,我是小洁的妈妈,小洁,白小洁,你还记得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位说着家乡话的苍老的女性的声音。

“白小洁?!哦哦,记得,阿姨,怎么了,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Ann惊奇大于关心。

“小洁,她走了,你是她小时候的好朋友,我想着告诉你一声……”

Ann眼前浮现出,那张洋溢着青春的脸,小洁,还是他们分别时的样子,浅浅的酒窝,一边脸上有,一边没有,她歪着头,笑着,说着她少女的秘密。这些年,她还好吗?“呜呜呜….她明天就要火化了,你能来吗?” 电话那头的哭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好的,阿姨,我去。“说着,Ann已经泪流满面,耳边尽是小洁的笑声。

还哪里看的下去邮件,打开手机,找到小洁,却发现她们上一次聊天还是三年前,看她的朋友圈,已经没有更新很久了。

她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真的能好到穿一条裤子。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淡了呢?Ann心里一颤,像针扎了一下。她不愿回忆,不愿。

犹豫许久,Ann还是发短信问了一下许君:“接到小洁妈妈电话,小洁去世了?节哀!” 其实,Ann根本最想知道的是死因?如果不是死者为大,也许她还会奉上一句“活该!” 电话又响起,同事都好奇的看她,她抱歉的笑笑,赶紧接,“你说啥,小洁死了?!” 呵,一样的不知情。Ann赶紧起身,到楼梯间和许君沟通,原来,小洁和他早就分开了,许君不好意思跟Ann说,就到了现在。渣男都这样吧。Ann一点都不想了解这个渣男的蝇营狗苟,简短的结束了通话。快速回复邮件,处理手头的事情,跟领导请一天假吧。去送送小洁,送送那青葱的岁月。

2

Ann做最后一班飞机,从机场打车到小洁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凌晨1点了,她看到那栋记忆中熟悉的住宅楼下搭着灵堂,丧乐低沉的循环播放,尽管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她远远的望着那盏灯,她感觉她的青春也一并躺进了那口枣红色的棺材。

“小洁,你咋了,有事就说啊!”

她们放学路上,边骑车,边聊天,最近小洁总是闷闷不乐,欲言又止。

“Ann,你说小城叔叔不会和我妈有什么吧?”

“吱——”的一声,Ann捏紧了车闸,捏得手都痛了,“你说啥?你妈?不会吧?”一连三个问题,小洁也停了下来,单脚蹬地,Ann赶紧追上前,她们把车停在一边,在路边台阶上坐下来。小洁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这几天我爸不在家,昨天我回家,小城叔叔在家里,我妈做饭,她还买了只鸽子,让小城叔叔把鸽子杀了,炖汤。她说,得把鸽子的头压在水里,淹死。小城叔叔按照她说的,一步一步地做,鸽子掉下来一根羽毛,我捡了起来,……”

“这也不能说明啥啊,小城叔叔不是你爸的朋友吗?”

“嗯,我爸不在家,他来了,我会为你开心,特别开心,你知道的,我喜欢他,上次我爸不在家,我回家,他也在,我妈让我端饭,当着小城叔叔的面说我,让我去洗洗脚,脚臭。我恨死她了,我脚也不臭啊。”

“那是太过分了,再怎么也不能当着外人说你脚臭啊!”Ann也很生气。

“我怀疑,小城叔叔喜欢我妈,我妈也喜欢他,他小时候妈妈就死了,缺乏母爱,我妈又特别会装,装着关心他,哎…”

“可是,你喜欢他啊,你妈不知道吗?”

“知道又能怎样?她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就喜欢男人围着她,真叫恶心!我讨厌她我恨她!”小洁的声音引起路人频频回头,她们把头压得更低了。

“哎,我妈也一样啊,我也跟你说件事啊,你发誓你觉不跟第三个人说!”

“好,我发誓!”

“上个月,我和我姐我奶奶去大什字那边买东西,回来的路上,那个卖冰棍的管阿姨叫我奶奶说几句话,我和我姐就先回家,回到家我妈反锁着门,敲半天,我妈从屋里才出来,说让我们去买包卫生巾,她拿钱给我们,她钱装内裤口袋上,内裤穿反的。幸亏我奶奶没在,不然得气死。”

“屋里的人是谁?”

“没看到,屋里肯定有人,我和我姐猜,是她们环卫站的站长,有几次他在我们家,我就感觉怪怪的。”

“嗯,……”听到这里,小洁松了口气,Ann也松了口气。“那之后呢,你妈有啥不一样?”

“能有啥不一样?我姐说我们得保守秘密,不能告诉我奶我爸,不然我们家就完了!”

“就是,她们咋那不要脸?!”

Ann看着时不时往一个盆子里添纸钱的女人,她后悔了吗?小洁,那么一个纯洁的女孩,怎么一步步走进尘埃的?她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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