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逃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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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范小花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竟然会躺在“火灰匣匣”里被范大彪抱了回来。

还没等她踏上院坝坎就看见狭小的院坝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范家坪的亲邻近舍都来了。

她心中还有些兴奋,毕竟平素里难得见这么多人,连蹦带跳的顺着台阶跑上院坝。一上院坝,范小花的二妈就拉着她,急急慌慌的把三尺长的白布缠在头上。

范家坪一带,遇上丧事,白布缠头,戴孝直到丧事过完。这些,范小花自然是知道的,心中疑惑:爷爷奶奶早就死了,二妈是不是发癫了哦?一边抬手去扯孝布,一边问道:“二妈,你干啥子?”

二妈见势一把摁住,心中有些不忍,左手轻抚着她的背道:“花儿,你老汉儿死了。煤洞子塌方,等挖出来,身上都砸的稀烂了。”

范小花一懵,木讷的点点头,跟着二妈走进堂屋,对着躺在堂屋正中门板上的火灰匣匣作一个揖磕一个响头,“砰砰砰”三个响头。跪着从旁边小桌子抽过一沓草纸,借着蜡烛点燃,看看草纸慢慢的在地上的铁锅里烧成灰。

这些都是那年范小花爷爷死的时候,她父亲做过的事,范小花只是依样学样。

两天后的凌晨六点十五是先生算好的吉时,锣鼓唢呐连天,热热闹闹的把装着父亲的火灰匣匣送上山埋了。

烧完头七,范小花耷拉着脑袋跟着范玉花,顺着山路往回走。正走着,老远就见一人从昏暗的余晖里走来,立领深紫衬衫、黑色长裤,咦,这不是黑裤大叔吗?范小花心中疑惑不已。

“花儿,花儿,莫睡了,莫睡了!”

突然一声叫喊,把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抬起头来,揉揉太阳穴,只见脑袋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张老师正推搡着叫她。

“哦,张老师没得啥事吧?”范小花站起来问道。

张老师伸手摸一摸包裹严实的脑袋,一摊手道:“莫啥......”接着,身子不住打偏偏,马上就要倒下样,立马改叫嚷道:“好疼哟,还有点昏,不晓得是不是脑震荡!”

范小花一听,心说:这要成脑震荡,咋办?该死的李斌净给人找事!见状连忙上前搀住张老师,“走,我们去问哈医生,看到底啥情况?”

“不用了。医生说,只要休养恢复的好,就没啥事!”张老师回道。

“那就好,我送你出去打车。”范小花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搀着张老师就往外走。张老师歪着臃肿的身子靠着范小花,压得她半边肩膀疼,心中厌恶不已,但一想到他脑袋才受了伤,只得任他压着。

等走出医院大门,范小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风一吹,寒冷顺着骨头缝一个劲的往身体钻,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扶着张老师进去,伺候他坐好。

“张老师,医药费的事,我去找李斌。他闯的祸,他自己解决。”范小花轻声说道,自己刚进货,没有那么多钱赔。“回去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范小花说完抬脚就要下车,张老师伸手拉住,“花儿,啥钱不钱的,我们两个还说这些做啥子!”

“应该的,毕竟你遭了这么大的罪。”范小花道。

“好说,好说。”张老师拉着范小花不放,“哎,花儿,你也晓得我一个寡男人,又不会做饭。要是营养跟不上,不晓得这个脑震荡好不好的了哦?”说着,用抓范小花的手使劲揉揉脑袋。

“哎,张老师我去给你找李斌,喊他负责。”

“呸,他一个男人,能知道伺候人?”张老师一脸鄙夷,片刻转了脸色,试探道:“要不花儿你帮帮忙,再说这事你也有责任。”

范小花就知道,这张老师属狗皮膏药,粘上就扯不脱。“那你说咋办?”

“要不,你来我屋头给我煮饭?”

“不行,我还要上班的嘛!”虽然在服装店一个月挣不了多少,但好歹也是个进项,再说工作哪里那么好找。“另外,我进了一大堆货,还等着我摆摊卖了换钱。”

“你看提钱就不亲热了嘛!你莫怕,煮饭我给你发工资,比你上班挣得多!”

“哪里好意思要钱!”范小花心中思量着:就算你给的钱多,难不成你一辈子不好?等你好了,我去哪里找钱?要真听了你的,那才是上了大当了,靠伺候你过日子,那不把自己过到你的床上?“这样嘛,每周给你炖一次鸡汤。多少补补,不至于营养跟不上。”

都说开车久了脾气暴躁,这不,司机早已不耐烦了,“还走不走?不走下车,莫耽误我做生意!”

范小花趁机一把甩脱油腻的大手,跨出车门,“砰”地关上车门,冲着司机道:“要走!要走!”

看着出租车屁股喷着白烟跑远,范小花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不由又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衣服,招一辆车往家赶。

李倩离职以后,服装店一时半会也没有招到合适的人,范小花已经连续上了两个月的班了。这天,好不容易休次假,张老师像是算准了时间,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着范小花送鸡汤去。

无奈,范小花只得大早上起来买鸡,然后仔仔细细清洗了两遍,下锅,炖到中午,阵阵香味引得隔壁的实习生赵老师不时探头往厨房里钻。范小花心中歉然,道着歉连肉带汤装进保温桶里,提着给张老师送去。

正走到下河街迎头便碰上了许久不见的黑裤大叔。黑裤大叔依旧一身深紫外套,不过是从衬衫变成了羽绒服,一条黑裤子。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额头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嗨,黑裤大叔。”范小花伸手挥挥,大声喊道,喊完就莞尔一笑,弄得黑裤大叔一脸尴尬,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是花儿啊。你去干啥?”黑裤大叔停下脚步,站在范小花左侧,看见她手上提着的保温桶,不由问道:“是去给人送饭吗?”

“送啥饭!我给谁送啊?还债去了!”

“还债?还啥债啊?”黑裤大叔不解。

从来不爱多说话的范小花,也不知怎么了,将这事前因后果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既然不想送,那就不要去撒!”黑裤大叔一听就知道里面有猫腻,“那个狗日的张老师,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那有啥法呢?”范小花摇摇头,心说:要不是李斌吧他打了,打死我也不会上他门。“你莫看我是一个女娃儿,我答应了的,就要做到。”

“你是个好女娃儿啊!”黑裤大叔赞一句:这种事情,别人躲都躲不赢,她还往身上揽!看着范小花稚嫩的脸庞和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内心深处不由一动,轻声道:“花儿,我陪你去。他要是敢是坏,看我不打他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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