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路第十三》04:断章取义的批判

《论语·子路第十三》04:断章取义的批判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樊迟向先生请学稼穑之学。先生说:“稼穑之学我不如老农。”樊迟又请学治理园圃之学。先生说:“治理园圃之学我不如老圃”。樊迟退出后,先生说:“真把自己当在野小人了,这个樊迟呀!作为主政人在位上只要能好礼,民众便莫敢不敬。作为主政人在位上只要能好义,民众便莫敢不服。作为主政人在位上只要能好信,民众便莫敢不用真心和真情来对上。如果能做到这些,四方民众都会背负着自己的孩子来请求入籍,耕种人越来越多,耕种的天地逐渐开辟出来,何必自己去学习稼穑之学?”

这段话,常常被用来攻击孔子对农事的轻视,攻击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无产阶级的敌人,甚至是封建士大夫阶层的卫道士。

客观来讲,如果孔子僵而不死,一口气活过两千多年,伴随时光的荏苒,思想一点也不进步,在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他活该被误解,活该被当做封建士大夫阶层的卫道士。问题是人家只活在春秋,以当时的高龄——七十三岁谢幕了自己的人生。

再把人家在春秋时的局限性放在今天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来批判,多少有些牵强。客观来讲,即便是丢开时空因素,这些批判也是有断章取义嫌疑的。

一、中国的背景

从地理概念来讲,中国据说是世界几大洲中,最适宜推广农业种植,发展出农耕文明的国度。《诗经》的雅和颂,有一半以上的篇目都是描述这种农耕文明的典型人物、典型事件和典籍制度的。

中国历史的源头那里,尝百草的神农,开创稼穑之学以教民的后稷,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从这个角度讲,孔子断然不会傻乎乎到数典忘祖,攻击衣食父母——伟大农民的地步。

孔子讲“吾不如老农”、“吾不如劳圃”,一则这些真不是孔子所擅长的领域;二则他也的确有些不愿意回答樊迟这个舍本逐末的问题。

孔子讲“焉用稼”?全然不是轻视农民、农事。在他老人家眼中,虽然未必有众生平等的意识,但一定讲“仁义”的,谁都不要欺负谁,谁也不要瞧不起谁。你想呀,他一面客客气气的讲稼穑之学“我”不如老农,一面瞧不起农民、农事,岂不成了表里不一的人?他老人家之所以讲“焉用稼”,只是在强调作为主政者完全可以在更根本的治理上下功夫,哪里非要本末倒置在稼穑之学上下功夫?

二、樊迟的背景

樊迟是谁?

抛开后人给的孔门十哲的名头不谈,也绝对算得上孔子弟子之中较为有成就的一个。从经历上讲,樊迟老早便出仕了。没有拜孔子为师之前,人家已经是季氏家宰冉求处任职。孔子回到鲁国后,樊迟才拜的师。

从关系学的角度讲,樊迟也算是追求真学问的人。冉求是孔子的学生,也是樊迟的上司。能拜自己上司的老师做老师,人家也算是“吾爱上司,更爱真理”了。

从做学问的角度看,樊迟是谁?是多次向孔子问仁的弟子。樊迟三次向孔子问仁,孔子给了三个不同的答案。没听明白的,人家还在退下后向文科高材生子夏讨教。绝对算得上是追求真理锲而不舍的主儿。

孔子评价“小人哉,范须也”。那不是在骂樊迟,更不是在诋毁这个人品性和人格。而是一种无可如何。三次都没向这个弟子讲明白什么是“仁”,害得这厮来问“稼穑之学”“治理园圃之学”,这次问,仍然是不了了之。孔子也是醉了,这对于坚信“没有教不好的学生”的孔子而言,该是怎样的无可如何呀。

三、“小人”的背景

孔子讲小人,不是一个道德上的概念。而是容易受到环境影响,为环境所轻易改变的被动的人。它和主动的,不怎么受环境影响,不会轻易为环境所改变的君子是一个相对概念。

三次问仁没弄明白,改问稼、问圃,还是不了了之。孔子讲“小人哉”,也不算是冤枉樊迟。再加上樊迟读的可是在职“研究生”。人家是做着官到中央党校来进修的,一方面固然要求真理,求真学问。另一方面,人家还有自己要治理的领域。如何让自己治理的领域呈现出“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的气象,那才是他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作为主政的君子,问稼、问圃,完全把自己当成下野之人,孔子称他“小人”,也是不为过的。

至于礼、义、信,那是孔子所概括的主政者在位上应该专心致志做好的事情。

仔细想想,不正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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