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冬的雪说下就下,没有一点儿征兆。
“晴儿,你去把门窗关严了,免得风雪灌进来。”中年汉子一边拾弄着手边的柴火,一边说到。名叫晴儿的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到门前。把半关的门又推了推,正要转身回去。却瞥到了窗外雪色苍茫中似乎有人影,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雪夜中的行人了。
柳多金本是镇守边疆的将军,只因遭到奸人迫害,被贬为庶人。又因女儿生的绝美,常有富贵轻薄之人多来侵扰。虽慑于将军旧威,不敢张胆明目。柳多金不得不隐居到山林之中,女儿也随他到山林之中,虽日子清贫些,但贵在自在。让柳多金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并未有一班官宦人家小姐的脾气,不嫌日子苦贫。
“晴儿,这几年苦了你了。你娘去世的早,爹又是个大老粗,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柳多金说完又叹了口气。
“爹,没事的。”
“明天,爹带你去见见人,都是以前我的老部下,他们的儿子我都见过,都生的俊朗,武艺非凡,人品也靠得住。若你能相中一个,也算了却了爹的一桩心事。”柳多金又接着说到。
“爹,晴儿不急,晴儿还想多陪陪爹几年。”
柳多金听完,笑道:“等晴儿遇到中意的人,便不会如此了。”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了狗吠声。
紧随其来的是咚咚咚的敲门声。柳多金皱了皱眉。
晴儿听到传来了敲门声,便起身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了。吱呀一声,寒风卷夹着雪猛烈的灌入了屋子之中。而后,一个满身都是血渍的人倒在了晴儿的面前。
寒锋全身无力,只觉周身冰寒难耐,手脚无力,冷得他丝毫不能动弹,那种阴寒,已深入经髓,不能自已。仿若身上哪怕还有一丝温度,也要被这寒风暴雪吸走一般。
紧紧闭着双眼,他不能呼吸,已无力挣扎,只有一种淡淡的倦意,就想着这么沉沉的睡去,然后再也不用醒来。而那些俗世的纷扰,仇杀,还有那个沧海日出的渺小,此刻已在少年心无足轻重,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再去挣扎,不再去,就这么默默的睡去就好,而事实是,他并非不想去为生存而挣扎,而是在这已无力再动弹分毫。
任由寒意侵体,寒锋凭着模糊的意识,看着黑暗中的一丝光亮,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步一顿都走了下去。
寒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腰间的长剑。只是受了重伤的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寒锋不是他的名字,是他的代号。从小便在杀手组织中长大的他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傅,而他的师傅只教他两样,识字与练剑。练剑是为了杀人,识字也是为了杀人。自他十六岁以来,杀人已有数十,他还记得在上次刺杀中中了埋伏。受了重伤。
寒锋心中一沉,腰间的剑没了。抬眼一看,剑在一柳多金手中。
“把剑还我”寒锋嘶哑这声音说到。
“你伤的那么重,还想着自己的剑?要不是晴儿心地善良,我早就把你扔外面了。”柳多金面色一沉,怒声道。
“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晴儿从旁边拿来了一个热毛巾。走到寒锋旁边。
寒锋看到晴儿帮他擦脸,虽是心中不愿,可无奈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得直直的看着晴儿。
晴儿正忙着把寒锋脸上的血污擦掉,看见寒锋的直直地盯着他。不禁脸色一红,露出小女儿姿态。
本来寒锋没多想,但看见晴儿害羞的样子,加上晴儿本身又是绝美。也面色一红,冷哼了一声,索性也别过头去。
第二天,一夜的风雪停止了。
柳多金带着晴儿去了城中,临走前嘱咐寒锋不要乱动。
寒锋看着父女二人出去之后,不禁苦笑了起来。寒锋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胸部受了一剑,虽没能直接要了他的命。但他也快油尽灯枯,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甩开追兵,连后来怎么找到这里,他都记不清了。
柳多金带着晴儿回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柳多金推门而入,见到寒锋的剑倚靠在寒锋手边。而寒锋身上昨天包扎好的伤口也有些殷出血。柳多金见状,冷哼了一声,道:“剑比命重要,死了也活该。”
晴儿见了,赶忙找来布条,将寒锋的伤口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而后轻声对寒锋说到:“你伤的那么重,不能乱动,不然伤口容易溃破。今天我和爹爹去了城中,去药铺抓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材,配合爹爹打仗时用的创伤药,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放心。”寒锋听闻后,心中一暖。想说声谢谢,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他这辈子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谢谢,他也不会说。
时间如水,转眼间,半月已过。
“晴儿,爹带你去看了那么多,你却一个都看不中。”柳多金无奈的说到。“爹,晴儿不急,你到是比晴儿还急。”晴儿轻笑道。
“寒大哥,你的伤还没完全痊愈,不能下床。”晴儿看到寒锋起身下床,连忙说到。
“没事,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寒锋说到。
又过了几日。
天刚蒙蒙亮,夜色还未完全散去,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寒锋睁开了眼,拿起了身旁的剑,缓慢的起了身。走到门前,正要推门离去。
“这就要走了啊,连声招呼都不打。”身后传来了柳多金的声音。
“谢谢……”寒锋声音略有些沙哑的说到。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晴儿吧。她自小便心地善良。随她娘。”柳多金摆了摆手说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杀手吧。”柳多金面色一凝说到。
“是……”寒锋回答后,没有多说。
此时,晴儿从里屋出来,声音颤抖的问到:“寒大哥,你还会回来看晴儿吗?”说完眼中已泛泪光。寒锋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她,转身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湘湖城中坊市内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城中楼所在这条商铺林立的街道外,便是这条街尽头靠着湖的一大片空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人在这里摆摊,时至今日已成了极热闹的一个去处,当寒锋来到这片湖畔空地上时,便看见这片空地上至少有几十个小摊贩正在摆摊,摊位都是随意在地上画圈占地,也没什么多的规矩,摆上货物叫卖而已。
寒锋进了城,看到小摊上卖首饰,停了脚步。
“这多少钱。”寒锋拿着一个玉质的发簪开口道。
“五钱。”小贩伸出五个手指说到。
“好。”寒锋将银两放在摊上,径直离开了。
数月之后。
柳多金看到女儿呆呆的看向门外,叹了口气说到:“晴儿,你何苦如此。爹知道你喜欢那小子,可他是个刀口舔血之人。爹就算同意,他也不会找你的。”
晴儿听罢,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转眼间,又是一年寒冬。
咚咚咚,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的晴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衣裳。跑到门前,拉开了门。
门前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这是寒锋让我带给你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中夹着一个玉质发簪。晴儿接过,老人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自此,晴儿再也没见过寒锋。只留下的那封信,信中写到:晴儿,勿念。
一月以前,初冬,寒风初乍,卷带着雪花。寒锋走在湘湖城的大街上,雪絮粘在寒锋身上薄薄一层。他接到了雇主要求杀的人,名字就在手中的纸上,柳多金,柳晴儿……
湘湖城,夜,一官宦大臣被刺身亡。
十年前,少年寒锋练剑时,师傅对他说到:“你的剑属于自己时,你的命便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