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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裳茶》故事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老青岛、老东镇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中国的故事。讲述了从清末到抗战胜利前,一户青岛村居民在德国入侵后被迫迁居台东镇创业的艰难历程。以主人公丁国毓坎坷的一生为线索,从德国占领胶州湾开始、经日德之战、五四运动、青岛回归、抗战爆发,到日本投降结束,全景式地展现了青岛的城市发展轨迹。国毓破茧化蝶的成长、娣娘缓缓流淌的爱情,贯穿始终,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将半个世纪的青岛风云尽揽其中。
接上……
023 青岛疫情蔓延,台东镇孩子被困家中
一个安静的早晨,街道上还不见人影。台东镇仍在睡意朦胧之中,以往热闹的街道呈现一种与这个钟点并不相符的宁静。因为疫情蔓延,许多门头和店铺都关闭了。
两个孩子走后,丁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一只橘色的猫,不慌不忙地穿过街道。它从半开着的门中溜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丁家的院子,在廊前的太阳地里懒洋洋地伸长了身子,蜷着爪趴了下来。柔软的毛,被温暖的阳光映成金黄色。
直到中午,国毓和招弟喊着救命冲进院子里,那只瞌睡的橘猫受到惊吓,才跳起来飞快地逃了。
两个昏迷的病患被抬进丁家院子,丁永一上前查看病患。二人一大一小,看样子似乎是父子。
章老先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眼看着两个孩子冲进丁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病患也被抬了进去。章老先生回到自己家里,拉开抽屉,虽然手脚麻利,但心中焦急,越想找什么,却是找不到。他把里面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在药包里面翻来翻去。最后,猛地把小抽屉扣在柜上,从中取了一个红色的药盒。章老先生把找到的药盒,连同几样药材、一股脑装在了抽屉里。他抱着抽屉,小跑着来到丁家。
一进门,就听到丁永一声色俱厉地道:"赶紧抬出去!哪儿来的,抬哪儿去!快,赶紧出去!"
章老先生听了,顾不得细想,以为丁永一怕疫病传染了家人和孩子,他招呼众人,"对对!快!抬了起来,去我那儿!抬到对门去!"
丁永一听了,快步走了过来。他表情虽有些异常,但惊而不乱地低声对章老先生道:"此人救不得!赶快送了回去!"
"怎么救不得?"章老先生急道:"若再不施救,才是真的救不得了!"
"老药渣子!"丁永一急了。他一反常态,斩钉截铁地道:"你且听我一次!"
"怎么个救不得?你且说出个三二一!"章老先生也急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刚到华楼山,就遇到打柴的乡亲呼救。这孩子急后重感有血便,得赶紧用药。大人已经昏迷,疑是毒蛇咬伤,我却没带蛇药。急切之中,采了草药先敷上,赶紧找了乡亲送回来,若再不用专治蛇毒之药,其命休矣!"
丁永一不再争论,他拉着章老先生来到地上躺着的大人身边,伸手托起那人腰间的木牌,"你看!"。丁永一拉起那人的手,又道:"你再看!"
"看了,看了!老茶梗子,你到底要说什么?"章老先生急着直跺脚,道:"再不救,就来不急了!"
"你……"
碍于有生人在院儿,丁永一不能直言。章老先生却不再理他。丁永一眼睁睁地看着章老先生弯下腰去,伸手掰开了那人的嘴,将红色药瓶里的蛇药倒了一粒,接过丁周氏送来的水,喂了进去。那孩子看上去比国毓小一点儿,面黄肌瘦的样子,双目紧闭。章禹莲看那孩子可怜,想将他抱进屋。丁周氏哪肯让媳妇犯险,赶紧喝止,自己用巾掩了口鼻,不顾污秽地褪了孩子的衣裤,找了几件孙子的给他换上。
丁永一有心阻止,却未再开口,但心中矛盾至极。
他心中也怜悯那孩子,只好遣散生人,关了院门。见孩子的裤子上有黏液脓状血便,赶紧叮嘱切莫去洗,立刻拿到后院用火烧了。
丁永一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有些事他必须要好好琢磨琢磨。
他已经认出院子里躺着的那个昏迷的病患。此人丁永一见过两次。一次在衙门街上,他憔悴而坚毅的神情,锐利而桀骜眼神,给丁永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次是在青岛村苟记馅饼粥门前,他远远地看着。两次相遇,二人均是微微颔首,以同样的方式相互打了招呼。
丁永一的眼睛微眯,瞳像鹰一样聚缩起来,目光落在那人腰间的竹木腰牌上。它约三指宽,非金非玉,一面毛笔隶书浅刻:一生俯首拜阳明;另一面是"834"几个数字。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一块竹木腰牌,上面却有极细的三条线,似乎是分了几个隔段。
丁永一断定,此人是日本人。
中国人的腰牌,无论金玉石木,均是以绳结系在腰间。此人的木牌,则是用绳穿过腰带,悬在腰间。它简陋至极,没有根付与绪蒂,看上去与普通腰牌无异,但分成段的设计,使其内可携带随身用品。只有日本的提物,与之符合。而那人的手,一看便知,善使刀剑。
此人留不得!丁永一在心里打定主意。他刚刚还想上前脱其鞋袜,验证自己的猜测,但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无论他是什么人,待其醒来,都得让他带上孩子速速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喊开门的声音。
丁永一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发生了。台东镇建立之后,德国人特别强调这片区域的卫生、防火与安全,所以专门设立了地方官定期检查,并规定了严厉的惩罚措施。德国人贴出抓捕日谍的告示之后,对人群密集的台东镇控制得特别严格。刚才两个孩子一路乱叫乱喊,大张旗鼓地跑回来,必是惊动了地方官。
"来了!"丁永一应了一声,声音并不大。无论无何也谈不上惊慌。
平时丁家白天是不栓门的。章老先生根据叫门的声音判断,外面来了好几个人,叫门的人是会说中文的德国人。他意识到,一定是哪里出了些岔子。前些日子,附近的渔民从近海救回外乡人。传说是德国人从南方招募的劳工,来修筑要塞炮台,工程完工后,为了保守军事基地的秘密,南方劳工被军舰运至外海灭口。一些命大的人,侥幸活了下来。这种骇人听闻的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获救的人受了刺激,变得半疯半傻。章老先生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患者,心里打定主意,是命就得救。
章老先生扭过头看亲家。丁永一没有再说话,他去打开了门。德国地方官与士兵立刻冲了进来。
"任何人不得容留陌生人,不知道吗?这人哪里来的?"德国地方官大声质问道。"抓捕日本间谍的告示写得清清楚楚,无论正犯或帮犯或庇犯或窝藏犯,同按德国定例惩罚。"
丁永一知道解释已经没有用了,章老先生也被吓了一跳。二人均知,无论此人是不是日本间谍,此时都已逃脱不了干系。
丁永一挡在章老先生身前,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是乡亲们送来的危重之患。"
"人是我救回来的。"章老先生见了,并不企图自己置身事外。他救人心切,怕患者在这种情形之下被德军带走,累及性命,道:"你们好好看看,这明明是个中国人。"
"中国人?"德国地方官反问道。
丁永一听到章老先生为那个陌生的日本人辩解,暗暗心惊,生怕亲家情急之下再有疏漏之言。
"看穿着打扮,乡亲是这样认为的。我这亲家医者仁心,这才抬了回来。"丁永一似乎在回答德国地方官的问话,又像是在告诫章老先生。他压低嗓门,一语双关地说:"无论什么情况,得先求保住人的性命。"
一个德国兵上前提了提那人的辫子,没有断。那人躺在地上,面色灰白发青,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儿反应。德国地方官也去检查那人的手。
"我已经看过了!"丁永一赶紧说。"他的手上有茧,看上去像练过刀剑,但农民下地干活儿、渔民摇橹出海,手上也都是老茧。"
德国地方官看了丁永一一眼,没有说话。他继续搜查,除了几个铜板外,那人身上一无所有。最后,德国地方官也留意到了那枚腰牌,他伸手将木牌扯了下来,站起身来,仔细地端详着。
德国地方官把那木牌,拎到章老先生的眼前,"刚才,你说他是个中国人!"
"明明是个中国人!"章老先生道。
"你也说他是中国人!"
"看穿着打扮,"丁永一硬着头皮,滴水不漏地回答:"乡亲们是这样认为的。"
德国地方官把木牌重新拿在手里,握住两端,拉开之后,里面出现一块折叠的纸。他取出之后,展开来看了看,冷笑了一声,将那纸亮在对方面前。
丁永一看了一眼,大吃一惊。他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章老先生也是迟疑不定的表情。那是一张地图,青岛的地图。上面清楚地绘着山脉河流,精确地标注出了炮台及兵营的位置。
"全部带走!"德国地方官厉声下令。
"慢!一张地图,说明不了什么。它只能证明,此人是一个外地人,并不熟悉青岛的路。德军在胶澳多地驻扎,也许是怕误入军事之地。"
丁永一态度很坚决。
德国地方官也不再多说什么,用异乎寻常的果断声音:"既然这样,我们就等等吧。人醒了,自然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章老先生喂下的蛇药已经起效。比起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人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当被毒蛇咬伤之后,通常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出现昏迷、瘫痪、失去语言能力等症状。按被咬伤和用药的时间来算,此人很快便会醒来。如果他当真是日本间谍,丁、章两家必被连累,很可能全家都会被和这个陌生人一起,被带到刑场上去。如果他不是日本间谍,他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来青岛?为什么要绘制如此精确的地图?
丁永一心中已断定他是一个日本人,那个木腰牌就是传统的日本服饰所用的提物。
古时日本人的和服没有口袋,为了方便,就用一根细绳将杂物装在提物里,系在腰间,再加上一枚根付别在腰带上防止滑落,实用又显得高雅。提物里一般都是随身用品,钱币、药、烟具,也有人将提物当成印笼。丁永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普通木牌一样的提物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将丁家推进了一场生死危机。
丁永一已经无法想出一个万全的死里逃生的妙计。提物里藏的地图,就是证据。此人醒来,面对德国人的盘问,稍现可疑,必死无疑。他被德国人当成日本间谍处死,丁、章两家就是庇犯。生死攸关之时,丁永一企图做最后一搏。他请德国人进屋去坐坐,喝口茶,试图引开他们,也好让章老先生在陌生的日本人醒来时交待几句。德国地方官却理都不理,手里捏着证物,双手交叉在身前,脸上是冷若冰霜的刻板表情。他命令德国兵将那人从地上拖起,一边一个地架到椅子上,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疑犯。其他的德国兵端着枪,将丁永一和章老先生围在中间。
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许走动,任何人都不许说话。
面对即将醒来的日本人,大裳茶丁永一陷入一场一生一世都难以忘却的危机。
他彻底绝望了。
东厢房。
几个孩子还小,并不知院子里已大难临头。
小国毓和招弟从外面回来,就立刻被章禹莲拉进自己的东屋里。两个孩子看到念弟的脸上又挂着泪。
胶东地区的女孩子,一般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裹脚。苟娘身体不好,便一直拖着。她此时裹脚,已是晚了,脚骨略硬,于是更加痛苦。
缠脚的时候坐在矮凳子上,把脚在热水中泡了,在脚趾缝间撒上明矾粉,将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尽量朝脚心拗扭,再用布包裹。之后,慢慢加紧拘束。
裹脚之后,剧痛难忍,层层切骨,刻刻痛心。念弟日夜痛苦难捱,脸上再也看不到笑意,眼中总是噙着凄惶的泪水。她行走只能扶墙摸壁,之前苟家与丁家相邻之近,也变成了千辛万苦的艰难。
看到念弟走路拄杖持杆的样子,两个孩子也跟着难过。小国毓见不得姐姐念弟悲泣,和招弟一起将她扑倒,已经扯了一次。
"姐!不要再缠了。"小国毓又这么说。
"姐也不想缠,可是到了年纪都得缠。"念弟忍着痛和委屈,努力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含着眼泪说:"爹和娘说了,不缠脚就会嫁不出去的。长大了,会没人娶,没有人要的……"
小国毓马上道:"没人娶我娶,没有要我要!"
"你不能娶姐,我是你媳妇!你只能娶我"招弟听了,立刻就生气了。紧接着,她哭了起来,委屈地道:"我去告诉娘去。"
国毓和招弟还小,不懂得嫁娶之事。念弟虽然只长弟妹三岁,但隐约之间却是明白一点儿的。
念弟骤然间羞红了脸,她顾不得国毓,赶紧把招弟拉了回来。
她给招弟擦了眼泪,哄道:"姐问你,从小到大,无论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只要是招弟喜欢的,姐是不是都紧着招弟?"
招弟用小拳头揉着眼,边哭边哽咽着点了点头。
"招弟是国毓媳妇,青岛村、台东镇,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二娘与娘定下的亲事,改不了的。招弟喜欢国毓,姐知道。招弟也要知道,但凡招弟喜欢的,姐都永远都不会和她争抢。"
招弟听了,这才不哭了。可是她赌着气,带着再也不想理国毓的神情,扭头挣脱跑了出去,找章禹莲告状去了。
小国毓咬着嘴唇站在一边,气鼓鼓的样子。
念弟正想和他说话,冷不防国毓冲了上来。他抱着她的腿,连推带摔地拼命用力。念弟的脚痛楚已极,本就站不稳,又怕伤了他,不敢抵挡,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二人撞在琴桌上。
琴七弦齐振,发出一声骇人的轰鸣。琴桌剧烈地晃动,眼看琴要掉落下来。
念弟眼疾手快,拼命地伸出手接住了琴,才让自己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接了琴的一端,眼看着小国毓又把缠在脚上的布扯开。
念弟又羞又窘,红着脸把琴举了上去。她赶紧把脚用衣裙盖了。小国毓却拽着一端,执拗地扯了个干净。
"以后不许再缠了!"他丢下那团布,还踢了一脚,理直气壮地道:"长大了没人要你,我……"
念弟把脚压在身上,跪在地上,伸手捉了国毓过来。她赶紧捂了他的嘴,不许他再胡说。
念弟俏脸生晕,想装出生气的样子,眼神里却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倒不是因为有人说长大了想娶她,念弟还小,她想不了那么远。被拘束得变形的脚突然放开,疼痛立刻消失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放松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愉悦。她悄悄地舒展了一下藏在衣裙下的脚,痛到麻木的脚趾又可以自由活动了。念弟突然感到特别幸福,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小国毓扒开念弟的手,见她双目盈泪欲滴的样子更是难过,带着祈求的眼神又道:"姐!你以后不要再缠了……"
念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忍住泪。她不敢答应他,有些事她是无法自己作主的。念弟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招弟从小就送给了丁家,章禹莲视如己出。丁家三代无女,丁周氏也把这小孙媳妇当成了掌上明珠。被偏爱的自然有恃无恐,所以招弟从来不知道让人。国毓还小,只道媳妇是一起吃一玩儿的小伙伴。当这个小伙伴,和他争好吃的,争好玩儿的,争衣服穿,甚至不许他靠近自己的娘,他当然满心的不愿意。国毓已经不只一次郑重其事地说不要招弟当媳妇了,他要从来都不和自己争抢的念弟当媳妇。章禹莲和丁周氏听了,觉得小孩子闹脾气倒也有趣,都跟着笑,哄几句就过去了。可是每次招弟都记仇,两个孩子虽小,却能几天不说话地冷着,连到了饭桌上挨着坐,都互不理睬。
每到这时候,国毓还和以前一样拉着念弟,二人从小便是形影不离。平日寻常不忌的举动,招弟见了会更加生气。
她小脸儿冷冰冰地不言不语,既不再找国毓玩儿,也不肯理姐姐。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偷偷落泪。
念弟知道劝妹妹招弟是没用的,只能劝国毓。可是她也了解弟弟的脾气,小家伙又犟又拧巴,只能哄着来。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哄不好,这次不知道又要冷上几日。
她想了想,看着国毓的眼睛,道:"鸿渐,话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有乱说!"国毓人小,眼里却闪着机灵,他认真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长大了……"
念弟的脸又红了,她把他拉得更近些,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急急地说:"姐是说……不能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小国毓推开她的手,昂首傲然道:"行如日月之皎然,事无不可对人言。行不由径,言不由衷,非丈夫也!"
"……"
念弟一时无言以对,小国毓所言听上去并没错。
念弟定定地看着小国毓,她知道自己不好好想一想,是说不过他的。国毓虽小,却能言善辩,说话向来小大人一般,常有出人意料的话语,让人无从招架。她此前已经尝试过了,每次想要说服小国毓,都是自己败下阵来。她心里明白"慎言、讷言"的意思,却不能像章禹莲那样,用"唯口,出好兴戎"、"守嘴不惹祸,守心不出错"、"止于唇,藏于心",之类恰当的言辞表达出来。念弟年纪虽小,却知道举止端庄、言不妄发的道理,国毓性子急躁,须让他知道说话宜慢,说话要经过认真思虑再出口。这样,说出来的话才会周到,才会少出错。
见念弟不说话,国毓眼里闪过一丝古灵精怪的笑意。他像往日里一样,向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倚着念弟的手臂,等着她开口,等着接下来的辩论。
念弟眨着眼,拼命地想办法。
终于,她抿着嘴笑了,悄声问:"现在,德国兵就在院儿里,若是德国兵问起三爹……鸿渐是大丈夫,鸿渐光明磊落,鸿渐事无不可对人言。那姐便学了鸿渐,心里知道什么,统统都说了就是!"
小国毓立刻急了。
"不行,那怎么行?"他反过来要捂念弟的嘴,急急地道:"三爹是大英雄,三爹是大丈夫!一些事是不能告诉德国人的,我不说,你也不能说!"
念弟笑道:"姐知道,鸿渐不会,姐也不会!姐是想让你知道,日后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时候乱说话,只是把招弟惹哭,长大之后乱说话,只怕惹来的就是祸了。"她害怕国毓和自己争论下去,眼中的笑意更浓,"行不由径,言不由衷,非丈夫也!这本是对的!可是,鸿渐看看爷爷,凡事三思而后行。只有羊倌骂羊,才张口就来呢!"
果然,国毓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国毓才小声说道:"你说话的样子,好像我娘!"丁国毓一心想做大丈夫,当然不愿意当羊倌,可是他想不出和念弟辩论下去必胜的法子。他人小鬼大,垂下眼帘,显出长长的睫毛,躲开了念弟含笑注视的眼神。"为什么全家人都叫我国毓,只有你叫我鸿渐?"
"长大了,鸿渐就懂了!"
"总是这么说!"国毓气馁地道。他想了想,带着不想轻易认输的神色,开始讨价还价,"刚才,你说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招弟。以后也紧着我,我便听你的。"
念弟听了,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好!姐从来不都是紧着你们俩的?"
她站起来,脚上去了束缚,没了疼痛。念弟可以自由行走,她开心极了,领着国毓去找招弟。
章禹莲见国毓牵着念弟的手跑过来,连连示意不要出声。招弟哭得累了,已经趴在章禹莲的肩头睡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丁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院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外面德国兵荷枪实弹,虎视眈眈地把枪口对着丁永一和章老先生,连抱着昏迷孩子的丁周氏都不许离开。章禹莲面白如纸,惊恐万分,一手抱着招弟,一扶着门,她几欲晕厥过去。站得久了,身体已经僵直,似乎要马上要倒下,她拼命坚持着。院中风过,树叶发出沙沙零零之声,一片飘飞过来撞在门上。轻微的声音把章禹莲吓了一跳,她害怕到双目紧闭,心里暗中祈祷。
院子里异常安静,那个陌生人已经醒了。
只要他一开口,丁家人生死立现。
待续……
025 隐藏青岛的日本间谍逃过抓捕